徐玠不愧是土匪头头,不过一句话,手底下的人便乖乖排着队配合千禧,不到一个时辰,便录完了十户人家,事半功倍。
已是深夜,大虎回去休息了,千禧却想着方才应了徐玠喝酒,不得不折返到徐玠的住处。
她并不想喝酒,只是应了下不得不遵守约定,抱着徐玠只是玩笑的想法到达时,两个人影斜着躺在草堆之上。
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她假模假样的轻唤一声,“大哥睡着了?那下次喝吧~”
说完就抬腿就想走,却被杨玄刀唤住,“跑什么跑!”
千禧嘴角一抽,“没睡着啊……”
徐玠懒洋洋坐起身,伸展身子打个呵欠,“这不是等你嘛!都等困了!”
“来,喝酒!”徐玠起身,从草堆里找出一根小凳子。
小凳子上全是草木灰,他吹了一下,拿衣裳随意擦了擦。
才让人家帮了忙,千禧并不想驳他面子,讪讪坐下,屁股还未挨着凳子,徐玠忽然道,“慢着!”
千禧直起腰身,满是疑惑,“怎的?”
徐玠从一旁搬了个平滑的石墩,“那些个臭男人坐的凳子你别坐,坐这个,这个干净。”
石墩子哐地落在千禧面前,砸得灰尘弥漫而来,徐玠撑着袖子给她擦了擦,自顾自道,“你们城里姑娘讲究!”
千禧察觉了徐玠这一刻的细心,“也没必要那么讲究,我今儿也在地里滚了一天……”
“那也是城里姑娘,娇生惯养的。”说着,徐玠拿了一个碗,当着千禧的面,从水桶里舀水洗干净了。
几句话间,千禧也没那么抗拒了,撑着下巴悠悠道,“呵呵呵,比你是要娇生惯养一点。”
徐玠给她满上一碗酒,端到她面前,看着她纤细的手腕上戴着镯子,小指头微微翘起,柔美惑人,他慌乱地回避了目光,“你哪儿能跟我比,我们这些人……”
徐玠向来自嘲自己是个野人,此刻竟有些说不出口。
杨玄刀看着徐玠今日的种种怪异,眼神变得玩味,打从千禧答应了要来喝酒,他就一口酒也没喝过,非得等着人一起喝。
给千禧开的也是一坛好酒,他舍不得拿给兄弟们喝,倒是先给了女人。
这会儿说话犹犹豫豫,吞吞吐吐,说什么城里的姑娘讲究,酸不拉几的,全无往日的爽朗豪迈。
这些细微变化,杨玄刀早有察觉,很早以前,比吃猪蹄汤还早,他嘴里就时不时会提起那个千妹子。
怪了。
杨玄刀说不出什么感受,一直以来,徐玠从来都把兄弟放在首位,二人也做了那么多年的兄弟,却不曾想,他变了。
遇到江祈安,他忽然就说要做个好人,带着那么多人给江祈安干苦役,说什么安稳的日子。
遇到千禧,他又变了,兄弟们坐过的凳子他嫌脏了,说什么城里的姑娘娇生惯养……
话语里生出了卑微。
杨玄刀讽笑,“徐玠,你怎么变得恶心了?”
徐玠莫名其妙挨了骂,抄了根棍儿作势要打他,“说什么呢你!喝你的酒!”
千禧捧着酒碗迟迟不喝,看他们打闹,却是心里烦闷的很。
江祈安的话还一遍遍萦绕在脑海中,明明她已经动摇,他忽然抽身去,冰冷决绝地拒绝她。
这显得她的动心多像个笑话。
酸楚弥漫于心间,她有时也想狂野地释放些什么,好过一直表现得无坚不摧,像个不会伤心的假人。
心一横,她捧着那碗酒,咕咚咕咚全灌下去了。
徐玠和杨玄刀见此一幕,皆傻了眼,忙伸手夺了她手里的碗,“不是,妹子!你渴了就喝水,酒也不是这么喝的啊!”
杨玄刀握住她的手腕,碗里已经空了,不禁眉头紧皱,“老水牛啊你!”
千禧喝得太急,被呛得咳嗽几声,缓过劲儿后,醇香的烈酒直冲脑门心,烈得她冒出了眼泪花,“你这酒很贵?”
“那当然了啊!我珍藏的!”徐玠颇为自豪。
千禧从荷包里掏出十几个铜板,拉起徐玠的手,将铜板重重拍在他掌心,“多谢你的酒!”
这举动让徐玠倍感侮辱,推拒着手里的铜板,“我请你喝酒还要你钱?你瞧不起我?”
他想抽回手,千禧却拉得紧,继续将那铜板强势拍在他掌心。
她虽然拍得重,但落到徐玠掌心时,绵软又顽皮,她又郑重其事拍了好几下,“你不能有点钱就全拿去买酒了,你房子都没盖呢,要把钱攒起来,盖上一间漂亮的屋舍,院子里种上桃李樱桃橘子,一年果子就不愁吃了。”
“你们现在的田土很多,岚县从不会旱,风调雨顺的,绝对能有余钱,打几只盆,一个浴桶,一方柜子,那都不成问题。”
“你个头高,虽然皮肤糙些,但有桃花眼,悬胆鼻,唇厚,是个多情富贵的命。你若花钱添置几件衣裳,每天收拾得干净些,何愁姑娘看不上你呀!”
她将徐玠粗糙的手掌合拢,紧紧握着铜板,“酒钱你收好。”
徐玠听完这一番言论,没忍住笑了,“哈哈哈!多情又富贵!笑死我了!一个女人一个子儿都没有,还多情富贵!你怕不是在诓我!”
千禧一本正经地摇头,“不是,多情并不知只对女人,富贵嘛……你有那么多听你号令的兄弟,你若走上正途,钱肯定是不愁的嘛!你只是走错了路。”
杨玄刀也听得好笑,饮下一口烈酒,“说得那么玄乎,你瞧我是个什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