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甄珠心里却很不应该地翻涌出担心。
怪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基兰那么强,他根本不可能被抓到。
甄珠强行按捺住这份异样的感受。
叶归城还在对着手下的人询问不休,他打死也不信什么仓库能够被巨量的水淹没,但他又脾气倔,宁可黏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宴会厅骂骂咧咧,也不愿真的移步到仓库,去探个究竟。
时间被这般愚蠢地浪费。
又一声“咔哒”响起。
灯亮了,光明驱散黑暗,再度给予甄珠视野。
一个面色煞白的侍从跌跌撞撞地小跑到叶归城身侧。他提着应急用的手电,张皇失措,如临大敌,在叶归城耳边小声嘀咕了什么。
叶归城的疑虑与怒火,就在那一瞬被彻底瓦解击溃,化不开的浓稠阴鹫爬上了他的面容。
没有任何说明,他匆忙地离开了宴会厅。
出了这般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古怪事情,宾客们也败了兴致,纷纷退场。他们带着天马行空的猜测从厅堂大会鱼贯而出,再不见身影。
不多时,偌大的宴会厅里,除了收拾残局的侍从,便只剩下了甄珠。
还不到离开的时机。她心想。
又过了十来分钟,叶归城回到了宴会厅。他焦躁不安,如丧考妣,这短短半小时令他仿佛熬了大夜那般憔悴无力。
他行步如飞地走到甄珠身边,语气消沉:
“甄珠,父亲找你。”
甄珠微不可察地勾唇一笑。
是啊,家族里最具价值的宝贝失窃了,还就在叶归城眼皮子底下丢的,叶潮生怎么可能不找她谈谈这事儿呢?
数分钟后,叶潮生所在的小房间。
“你好像并不意外。”叶潮生神色晦暗难明。
甄珠泰然自若:“哥哥自小就丢三落四,第二天就要交易的货物,也能被他在头天晚上弄丢。”
叶潮生不否认,但也没有要谈论叶归城的意思:“那珍珠很不一般,它的价值,足以将任何破产边缘的家族重新拉回来。”
甄珠点头:“听闻那是海底人鱼流下的鲛珠泪?”
叶潮生罕见地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沉默半晌后,这老头疲惫道:“你从哪里知晓这个内幕?”
甄珠:“谁都有秘密。”
叶潮生扶额:“既你明了这珍珠的价值,我便不多废话。甄珠,我希望你能回到甄家,凭你的能力,定可找到那强盗。”
明晃晃的邀约。
甄珠心里有轻飘飘的喜悦:“以什么身份?”
叶潮生皱眉:“以甄爱和我的女儿、叶归城亲妹妹的身份。”
甄珠眯眼:“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房内死寂,落针可闻。
一声幽幽叹息吹破沉静,倦态的老人说道:“好吧,那……”
甄珠等不及:“归城的疏忽让他犯了极大的错,我在这个时机、以正确的身份回归,他无资格多说什么。”
叶潮生并没有理会甄珠的言辞:“……那么,你若是能抓到盗贼,并把鲛珠泪带回来,我会和归城一起重新考虑你的位置。”
甄珠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
叶潮生以指关节轻敲几下桌面:“如何?”
时光仿若静止,数秒有如数年那般漫长煎熬。
甄珠抿唇一笑。
她挑眉,语气里有顽劣的调调:“可以啊。”
在叶潮生的吩咐下,一个侍从将甄珠领到了仓库前。
“你就在门口候着,别进来。”甄珠以大小姐的口吻命令道。
侍从点头鞠躬,无言地退到一边。
甄珠用他给的钥匙打开仓库门,方一进入,立刻合上门扉。
仓库里开着晃眼的白炽灯,各种珠宝、翡翠、玉石凌乱洒了一地,有明显被闯入的迹象。
甄珠左右环顾仓库,在一个隐蔽处看到了熟悉的红丝绒软垫,不过那上面的鲛珠泪已然不翼而飞。
她走过去,打量那软垫。
一根漂亮的、蔚蓝的微卷发丝,倒映入她玫瑰色的眸中。
哈,逮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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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表在“滴答滴答”地走,从甄珠进仓库,已过了二十分钟。
大小姐怎会这般慢?侍从皱起眉头。
盗窃案发生不久,现在正是调查的黄金时机,她这般磨蹭,家主大人定不会开心的。侍从如此琢磨,踌躇几秒,还是选择了用备用钥匙打开仓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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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珠穿过大街小巷,往奥兰海的方向走去。
明月高悬,皎白的月光洒在甄珠面容,为她娇美的五官更添一抹清丽。
基兰恐怕会很不高兴吧,得好好哄他才行,不过,鲛人这般纯真无邪,定然不会把她的拒绝放心上的,对不对?
甄珠脑里乱作一团,心里也沉甸甸,可她的脚步却是从未有过的轻盈。
好似把什么洪水猛兽彻底摆脱在了身后。
她走着走着,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热,一种莫名的难耐在四肢百骸里翻涌,如同青春期窝在被子里偷看浪漫小说的躁动。
离奥兰海,还有多远呢……
有些累了。
甄珠拐过弯,盐湿的海风拂过发丝,开阔的沙滩映入眼帘。浑圆的明月有如雪白的珍珠,悬在深蓝的天穹,为拍岸的海潮披上熠熠生辉的光芒。
就在那海边月下,一条手捧香槟色珍珠的人鱼,悄然回首,凝视着她。
他的面容如月光般无瑕。
他的眼里有如烟花般绽开的喜悦。
“我回来了,基兰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