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子从设计到软装都是易维芸亲自参与的,整体调调是复古暖居的味道,只要有博古架的地方便能看到一些老照片。
就连冰箱上也有一些照片冰箱贴。
火颂月拿水果的时候盯着相片愣了一瞬,照片里,白发少年身旁站了另外两个白发的人。
一个应该是年轻的姑姑,另外一个小姑娘看上去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和易维芸有些像,但火颂月好像从没听谁提到过这号人。
注意到火颂月在看这张合照,易维芸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我年轻时候也挺时髦?”
火颂月点了点头:“您和两个小的看上去没有一点代沟,愿意陪他们染一样的。”
“哈哈,你猜对了一半。”
易维芸眨了眨眼睛,“我是被易嵊抓去染的,不算主动的,不过为了那姑娘,染就染了。”
“这个妹妹是?”
“啊,我女儿易喆。”
“嗯?您女儿吗?怎么好像没……”
“先天白化病去世好多年了。从小吉懂事起,易嵊为了不让她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便抓着我一起染了发。就这么染了三年多。”
虽然易维芸的声音很轻松,但火颂月还是捕捉到了她眼神里的落寞。
她擦干手,轻轻拥了姑姑一下。
看到她脖间挂着的戒指吊坠,易维芸先是一愣,然后顶着泛红的眼睛,笑着摸摸她的面颊:“易嵊这人啊,面冷心热,特别念旧重感情,看到他愿意把这戒指摘下来,比什么生日祝福都好。”
火颂月疑惑:“这个戒指不是魔方大赛的纪念品吗?”
“他这么跟你说的吗?真是,死要面子。”
易维芸拿了一筐豆角拉着火颂月坐到露台,狡黠地眨眼道:“我悄悄告诉你,你可别跟他说是我揭他老底!”
然后,火颂月便从易维芸那边知道了所有关于易嵊的过去。
易嵊的父母是商业联姻,两人婚后各玩各的,生了孩子也不上心,易嵊在初中前都是老爷子在带。
那时候,易维芸年轻气盛,拒绝商业联姻后和一个穷小子私奔。几年后,她丈夫意外去世,她和刚出生的病弱女儿被老爷子抓回来关在老宅。
易嵊就是这时见到了这个离经叛道的小姑。
无趣的老宅里,少年最大的乐趣就是观察这个倔强的女人。她话很多,也很自来熟,经常缠着易嵊,要他帮忙带孩子。
那时候的易嵊正在叛逆期,又冷又硬的,活生生一只刺头。
易维芸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抬手就把那个脆弱的小白团子塞进他怀里,自己去上舞蹈课。
少年易嵊黑着脸想骂人,动作却很小心,乖乖地在舞房外站了一个小时。易维芸出来后,猛夸他,硬是把冰山少年夸得面颊绯红。
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少年易嵊非自主但认真地成了易喆的第二位监护人。
后来易喆快两岁了,老爷子也实在拗不过易维芸,就让她搬出去自己住。
易维芸二话不说连夜搬走,走的时候,还问易嵊要不要一起。
被老爷子冷冰冰地养了十五年,易维芸出现的这两年,易嵊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对他来说,姑姑就和妈妈是一个意思。
他舍不得这个小家,便头也不回地跟着一起走了。
起初因为老爷子的监视,三个人的日子并不那么好过,但易维芸在哪都能把日子过得有模有样,易嵊被她调教得家务带娃十项全能,课业成绩也很优秀。
为了维护小易喆的心理健康,他带着别墅里的人都染了白发,还去学了特殊营养学的食谱。
前几年,易喆在家学习,易嵊便负责地主动辅导,兄妹俩还一起把魔方玩到了国赛。
那时候,易维芸还开玩笑地说,易家一群冷冰冰的赚钱机器,居然开出易嵊这只天选人夫款。
然而快乐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就在易嵊和易喆约定参加国赛的时候,小吉因为老爷子的缘故落水感染,导致并发症复发加重,没法参加国赛。
等他参赛完回来,这个家只剩哭泣的姑姑和一张冰冷的照片。
自那之后,易嵊就一直用这枚戒指警醒自己。
他一直觉得易喆会和老爷子单独相处都是因为他没有看顾好。这个家被毁掉,除了老爷子,也有他的原因。
自责和悔恨,就像那枚不离身的戒指一样,一直寄生在易嵊身上,让他这么多年都过得不开心。
易维芸心疼,却也知道根本劝不住他。
今日看到他肯把戒指摘掉了,忽然觉得心里扎着的那根刺也消失了。
听完这个漫长的故事,火颂月望着胸前的戒指发呆。
原来看上去无所不能的易嵊,曾经也因为家人自责过。
原来这个戒指真的很重要,但现在,易嵊却把他的过去交给了她。
她忽然感觉脖子上沉甸甸的,一直悬在空中的理想城好像又有了支点。
易嵊把这些年她一直在找的安定感重新找了回来。
或许,她也可以抛下过去往前走了。
火颂月忍下热热的眼眶,进厨房后无声地从后边拥住了进来洗菜的易嵊。
“怎么了?”
“易嵊,”少女的声音闷闷的,“我想,把我的工作室搬到我们家。”
她住进他家的时候基本上只带了简单的生活用品,一直是一种随时拎包就走的状态。
比起合法夫妻,二人更像是合租的室友。
火颂月的工作室,便是那个承载了她全部过去的藏宝阁,她所有的重要的东西都藏着那里边。
上次进去参观过后,易嵊更深地理解到了那个地方对火颂月的重要意义。
他顿了一下,心湖漾起波澜,笑着把少女拉到身前:“怎么突然要搬?”
“就是,感觉你每天东西两边跑很不方便,心疼你嘛!”
她不好意思的把脸埋进他的胸前,“是不是太突然了?家里是不是没有合适的房间?”
“房间倒是很多,但我有个更好的选择。”
“哪里?”
易嵊忽然卖起了关子。
他望着小妻子漂亮的眼睛,把她困在料理台和自己的长臂之间:“亲一下,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