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凌渊瞳孔骤缩——这掌法起势与当年东宫暗卫统领如出一辙。
记忆突然撕裂永宁十三年的雪夜,那个用寒冰掌震碎姑母心脉的黑衣人,转身时衣摆也曾掠过这样的玄铁冷光。
"萧兄接剑!"孙云澈突然扯断腰间玉带,十二颗玄铁算珠在掌心聚成短刃。
萧逸尘翻身接住的瞬间,杜凌渊的软剑已缠上面具人右腕。
铁链摩擦声里,他看见对方腕间有道蜈蚣状旧疤——正是前世暗卫统领饮毒自尽时,被琉璃盏碎片划伤的痕迹。
面具人突然撤掌后仰,铁伞在青石板上划出半尺深痕。
杜凌渊的剑尖擦着他脖颈掠过,挑落半片青铜面具。
月光照见那道横贯左脸的刀疤时,萧逸尘的剑势陡然凝滞——这疤痕与三年前救他性命的蒙面侠客分毫不差。
"宋教头?"孙云澈的惊呼带着颤音。
去年漕帮内乱时,正是这个刀疤客将中毒的他从火场背出。
此刻那人眼中却泛着血丝,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铁伞尖端突然弹出三寸弯钩。
杜凌渊的软剑在掌心勒出血线,前世今生的记忆如毒蛇纠缠。
诏狱刑房里暗卫统领癫狂的笑声,与此刻面具人扭曲的面容渐渐重合。
他忽然注意到对方后颈暴起的青筋——每当铁伞旋转,那青筋便会顺着特定穴位搏动。
"攻玉枕穴!"他扬手将半截铁链掷向萧逸尘,"用沉沙剑法第九式!"
孙云澈会意地将罗盘残片抛向空中,磁针在磷火中指向正西方位。
萧逸尘的断剑突然以诡异角度斜刺,剑风卷起满地碎瓷。
面具人本能地举伞格挡,却不知这正是沉沙剑法最危险的虚招。
杜凌渊的软剑如银蛇入洞,精准刺入对方后颈三寸。
铁伞轰然坠地的刹那,面具人眼中血色褪去,喉间挤出沙哑的悲鸣:"少主人..."这个称谓让孙云澈手中的算珠险些落地——去年火场中,刀疤客也曾这般唤他。
夜雾中突然响起尖锐的骨笛声,残余的血蛇卫如潮水退去。
萧逸尘的剑尖挑开面具人衣襟,暗袋里掉出半枚鎏金虎符——这正是永宁九年兵部失窃的调兵信物。
孙云澈用帕子包裹的手指突然颤抖,虎符内侧竟刻着孙氏钱庄的密押花印。
"看这个。"杜凌渊用剑尖拨开铁伞夹层,数十个琉璃瓶随着毒虫尸体滚落。
萧逸尘用断剑挑起个朱砂封口的瓷瓶,月光下可见瓶中蜷缩的蛊虫,背甲纹路竟与孙云澈罗盘上的南诏天蚕丝完全一致。
孙云澈突然撕开衣袖,露出腕间淡青胎记:"上月我昏迷三日,醒来时这里..."他指尖抚过皮肤下隐约的虫形凸起,"父亲说是热毒所致。"
杜凌渊的软剑突然刺向地面,剑尖挑起的尸虫尚在抽搐。
那虫腹部的金线,恰与孙氏商号账本上消失的贡品清单对得上。
记忆突然闪回姑母临终场景——她攥着的那截白绫,边缘也绣着这样的金线。
"孙家货船。"萧逸尘用剑鞘敲开个琉璃瓶,紫色药粉遇风即燃,"上月沉没的那艘,报的是瓷器,实际..."他忽然噤声,远处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似是女子绣鞋踏过屋脊。
杜凌渊将铁伞残片收入怀中,指尖触到伞骨内侧的刻痕。
那凹凸的纹路让他想起诏狱最深处的水牢——永宁十三年,他亲手将姑母的白绫系上梁柱时,镣铐上也有这样的梅花暗纹。
夜风突然卷起张残破的货单,孙云澈伸手抓住时,瞳孔骤然收缩。
泛黄的桑皮纸上,"赤血灵芝"四字下盖着刑部朱批,日期竟是姑母薨逝前七日。
而经手人签章处,赫然是已经致仕十年的前御药房总管印鉴。
"顾千帆的师傅。"萧逸尘剑穗上沾着的毒粉突然泛蓝,"二十年前因私炼长生丹被逐出太医院的..."
更声突兀地断在第三响,杜凌渊的软剑突然指向东南角。
浓雾中有团黑影正在融化,似人非人的轮廓逐渐消散前,遗落了半片绣着金线的袖角。
那针脚走势,与白绫末端的宫绦如出一辙。
孙云澈忽然剧烈咳嗽,腕间胎记泛起妖异的红光。
萧逸尘扶住他时,发现其袖中掉落的药瓶,正是半月前杜凌渊赠的解毒丹。
而此刻瓶底隐约可见的莲花暗纹,竟与铁伞夹层中的某个瓷瓶完全相同。
"杜兄,你看这个。"萧逸尘用剑尖挑起块冰鉴碎片,内侧蚀刻的星图正指向皇城方向。
杜凌渊的指尖抚过二十八宿中格外明亮的紫微星位,突然记起姑母咽气前说的那句谜语:"...北辰移位日,白蟒化蛟时..."
雾霭深处传来瓦当坠地的脆响,似有人踩着《踏莎行》的节拍远去。
杜凌渊收起软剑时,发现剑柄缠着的鲛绡不知何时染了朱砂——这正是三年前,某个雪夜蒙面人留给他的救命锦囊上的纹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