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周遭的景象变了些许,荒野之地上生长着几棵形状怪异的树,树干枯腐,却枝繁叶茂,太阳被阴云所遮蔽,偶有几只乌鸦栖在枝头,瞪着猩红色的双眼,注视着沈洛。
忽略掉乌鸦投来的阴恻恻的目光,沈洛继续向前走着,他明显感觉到那人的脚步变慢,他知道那人在害怕。
沈洛快步走到那人身边,轻轻地抚摸着那人的后背——小时候每当他紧张害怕,沈寞就这样抚摸他的后背,然后他就不怕了。
现在沈洛照葫芦画瓢,笨拙地学着沈寞安慰他的方式安慰那人。也许是沈洛的手法不够娴熟,碰到了那人后背上的伤口,那人极不自然地扭过了头。
良久,那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谢谢。”
看来没有碰到伤口,那就好。
“不客气。”
“对了,你的荷包,我交给顺哥了,就是方才那个书生。”那人有些抱歉地说道。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时候?”
“不仅我知道,我那个朋友也知道。”沈洛说:“你刚给他我就知道了。”
那人便不再说话了,沈洛也放下了放在他背上的手。
又走了好一会儿,他们才终于到达地方,那人在离那院子稍远一点的地方停了下来。
沈洛跟那人站在一起,观察着那座院子。
那院子极大,却修的与牢笼无异,院门有四个穿着破旧的人看守着,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有或多或少的明显伤疤,看起来凶神恶煞。
光是站在外面,沈洛就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不怪那人会如此害怕。
“你用这个把眼睛蒙上。”那人扯下了身上为数不多的一块好布递给沈洛,“伪装成买主,会好进些。”
沈洛接过灰布,蒙住了自己的眼睛,扶着那人的肩膀,缓慢地向院门走去。
陡然失去视觉,其他感官就变得异常敏锐,沈洛能清晰地听见风刮过树叶的声音,能闻到那四个人身上极浅的香味。
好熟悉的香味……他好像在什么地方闻见过。
但……记不清了。
沈洛听到那人说:“这是新来的买主,顺哥有事走了,让我先带回来。”
顺哥应该在这个院子里的地位不低,看守的人一听是顺哥的命令,便恭恭敬敬地将沈洛请了进去。
看守的人替沈洛揭下了蒙着眼睛的布,请沈洛稍后片刻,沈洛环顾了一下四周,他好像处在一个盒子里,没有窗户,门紧闭着,整个房间都被黑暗笼罩着。
幸好沈洛是鲛人,不然这布揭开与否貌似没什么区别。
院子里的人没让沈洛多等,不过半刻钟,房门便被打开,一束光猝不及防地照进屋内,光影之下,站着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
那女子走进房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沈洛,半晌才开口:“公子要什么颜色的花?”
与此同时,沈洛也在观察她,直到看见她左手虎口上的印记,才确定这女子就是被放逐鲛族人。
所有被放逐的鲛族人,他们的左手虎口上都有一个叉戟形状的印记,一方面是耻辱的象征,另一方面,此印记会吸食主人的灵力,印记颜色越深,说明吸食的灵力越多。
瞧这女子手上印记的颜色,她体内的灵力想是所剩无几了。
沈洛并未正面回答那女子的问题,而是道:“到底是不成熟的花骨朵,颜色再好看又能如何?”
那女子轻轻皱了下眉,道:“既是公子买回去的,自然想如何便如何。”
“可对着那些娇嫩的幼芽,本公子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呀。”
那女子似是耐心告罄,但又不愿失去沈洛这个客人,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咬牙切齿道:“公子若是不嫌,可以先养几日,待来日花儿成熟,必是公子享第一抹春色。”
“这倒是个好办法。”沈洛爽快地应下了这笔买卖,却在那女子准备叫人的时候忽转话锋:“只是不知我今日将这些花儿带回去,明日还见不见得到她们。”
此话一出,那女子眉蹙得更深,她明白自己遭人背叛了,于是道:“公子既然都知道了,那便注定走不出这扇门了。”
说罢她作势要朝沈洛面门处击上一掌,沈洛侧身躲过那一掌,闪到那女子身后,在那女子转身前道:“容大人,收手吧。”
那女子一怔,她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她曾经无比希望有人再这样唤她一次,如今梦想成真,却是悲从心起,无限凄哀。
“你究竟是谁?”那女子尽力压下心中苦楚,红着眼,哑声问道。
“鲛族第三十任族长沈寞之弟,沈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