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痛苦地、一步一步地走上了岸,上岸后,他的眼皮开始变重,鲜血越流越多,脑子也开始迷糊,晃晃悠悠。
走着走着,腿一软,瘫倒在地,用最后的力气爬到了木屋边沿,正欲爬上木梯,却实在力气尽散,晕倒在木梯旁。
海边的沙土被血染得鲜红,一直延伸至木梯下,怎料这上苍绝非悲天悯人之士,一滴一滴豆大的雨珠接踵而至,冲刷掉沙土上的血迹,清洗掉沈洛衣上的血渍。
就这般,大雨下了一夜,沈洛也在木梯旁“睡”了一夜。
翌日清晨,大雨停了,初旭划破天空,照进弘时安的房中。
弘时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穿好衣服,习惯性地朝窗外望去,竟看到一人趴在木屋的梯子旁一动不动。
弘时安立刻清醒过来,跑下楼去,焦急得竟连佩剑都忘了拿。
他虽然娇纵惯了,但见死不救总不是他这个习武之人的作风。
况且此人倒在这木屋旁,说不定与这木屋的主人——那个渔夫有关,就算不心疼钱,那也不能眼睁着看着自己花两块金锭买来的“线索”就这么死了。
于是他一路狂奔,跑到那人身旁,蹲下仔细一看,此人相貌姣好,却面色惨白,浑身冰冷,仿佛方才从冰窟中走出来。
弘时安翻转其身,发现其腹部有一巴掌大小的伤口,伸出手探其鼻息:他还有气息!他还活着!
弘时安意识到,如若再不救他,他就必死无疑了,便忙折回客栈,找了个大夫。
大夫跟着弘时安来到木屋前,看了一眼沈洛,扭头问道:“公子如何现在才让老夫医治?您兄弟这伤的也太重了。”又蹲下用手摸了摸沈洛的伤口,“伤口也太深了。”
“那大夫,到底能不能医?”
面对医者,弘时安总会有十足的耐心和礼数,至少不会出现“小爷”“臭老头”之类的字眼。
“能医是能医,只不过……”
“不过什么?钱吗?您放心,我知道您医术过人,把他救醒了,钱有的是。”
然后拿出一块金锭,轻轻地放在那大夫手中,说:“你若把他救好了,这便是你的。”
“公子说笑了,医人救命乃是老夫的本分,老夫方才想说的是,需要公子您将您兄弟带入房中。”面对手中明晃晃的金锭,大夫仍旧没有半分浮躁,只是慢悠悠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为何?”
“因为老夫要先帮着清理伤口,才能为其抹药、包扎啊。”
“那就清理啊,为何还要去里边?”
“这……”
“这什么啊?大夫,您就直说吧。”
“这……老夫要先将他的衣服褪下,才能为他疗伤,隔着衣物又如何清理伤口啊?在外面褪去衣物,总是不雅。”
听到这,弘时安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地笑了笑,抱起沈洛往木屋里走去。
沈洛很轻,抱在怀里就跟纸片人一样,唯有他时不时呼出的氤氲白气还在提醒弘时安自己抱在怀中的是个活生生的人而非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进入木屋,里面被收拾得井井有条,生活用具应有尽有,一看便有人常住。
可弘时安管不了那么多,救人要紧,将沈洛放在木床上,对大夫说:“那他……便交给你了。”
“公子放心。”
说罢,弘时安便离开了木屋,只留大夫在屋中诊治。
格桑回到族里,已是深夜,除沈寞和宫门旁的守卫外,其他族人皆已入睡。
大殿内,沈寞侧卧在贵妃榻上,手撑着头,微眯着眼,格桑在殿外伫立许久,也看了许久。
说实在的,沈寞是真的好看,鼻梁高挺,睫毛根根分明,眼眸微动,镶满珍珠的贵妃榻在沈寞面前也不过是个陪衬。
顺着这张俊美的脸,格桑无端想到了另一个貌若天仙的美人。
“为何不进来?”沈寞问。
格桑想得入了迷,竟未发现沈寞已经坐直了身子。
这一句话倒是把格桑唤醒了,神智却还是呆呆的,不由得“啊”了一声。
沈寞是极讨厌他人不认真听自己说话的,他见格桑如此出神,便皱紧了眉头,有些气愤地问道:“我问,为何不进来?”
格桑这才反应过来,随即俯身言:“属下方才愣了神,未听明主子的话。”
“格守卫长的专注力可真是越来越低了。”
沈寞平时都唤其格桑,少有称格守卫长,此般尊称,却叫得格桑心里一阵发凉。
“主子恕罪,属下方才见主子疲乏,本不愿惊扰主子,想着在殿外守着……却因些事情出了神。”
沈寞冷哼一声:“格守卫长是在想事情,还是在想人?”
格桑身躯一颤,瞳孔微缩,但很快又恢复原状,一口咬定:“回主子,想事。”
沈寞眼神更冷,但最后终是没有降下处罚。
“罢了,你先回去吧,今夜不要留任何人驻守大殿。”
“主子,恕属下愚钝,未能理解您的用意。”
“你无需理解,只需照做。”
“诺。”
格桑领命,带着宫门旁仅有的几名守卫离开了鲛宫,沈寞却看着格桑离去的背影,偷偷痴笑,他实在太像白垣了。
看着看着,格桑的身影愈发模糊,沈寞不自觉地陷入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