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容看见,心里的气化作埋怨,“釜里有的是,你这样做给谁看!”
许慕臻笑得眼酸,“我要过饭的,馊的臭的其实都能吃,再说这也不脏,有吃的不错了。”他其实没要到几次,那两年翻垃圾捡才是常态。
他如愿看到少女滚落的眼泪,珍珠般晶莹碧透,小容嘴唇翕动,忍住没出声。
“遇到你,我运气才好起来,所以怕你丢下我。没人教过我该怎样对女孩子,我知道我不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发誓我真的改。”他把自己说哭了。
“你以前从不讲这些······”
声音很轻,“我不敢讲啊,怕你嫌弃,一个男人怎么能落魄成那样······”
“现在不怕了?”
许慕臻垂下睫羽,“我知道你绝不会捏我最痛的地方,无论什么时候。”
小容哽咽,“我那天······我那天,求了你那么多次,你一点没心软,你几乎折磨死我,现在你凭什么?”
他的神色由崩溃而变得平静,露出冷酷的不顾一切的表情,“那天,我就是想让你疼。”
小容惊惧交加,呆在那不知该说什么。
许慕臻双颊热烫,浮着红晕,以莫可名状的癫狂拥住了她,“你是我的!从你第一次亲我起,你就只是我一个人的!”独占欲出自原始的兽性,他可以摧毁一切企图挑战他威严的私有的敌人。
“你提醒了我,”他无限眷恋地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抚摩那柔滑的溪川般的乌发,“如果你实在原谅不了,我把你关在身边,一辈子也能过。”
随他说完,小容浑身血液仿佛结了冰,一天之中他三次让她语塞。
良久,她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
许慕臻轻若无痕地一笑,一手托着她后脑,摸了摸她丰满的唇,回忆接吻时蜜甜的滋味,“我小时候什么都没有,羡慕别人羡慕得要命。如果谁抢我的,我都想不到自己会做什么。”
话音刚落,他贪婪地噙住圆润的唇瓣,只用一点力就顺利撬开贝齿,席卷藏在后面的丁香小舌。他在男欢女爱上的技巧,好像就是从那天起陡然升高了境界,比起传达或索取,更爱磋磨,贪欢无度。小容残存的理智尽数被他摄取,身子渐渐酥软,酝酿着一场沉沦。
可许慕臻突然虎躯一晃,放开手,偏头喷出一大口血。泄欲,会加重伤情。
小容沉默片时,轻轻搭在他脉上,他抹开唇畔血渍,虚虚笑道:“不打我吗?是不是心疼我了?”
“把针灸包递给我。”
小容解开他的衣服,给他施了前胸、后背十几处针。
许慕臻晕晕乎乎,又不能躺,抱怨道:“这是什么针?我好想睡。”
“亡命针。”
许慕臻笑得不以为然,“那你何必费事。放着不管,我最多熬十天。”
看来他十分清楚自己的状况,若不是一襟殷红、呕血不止,他还装没事人似的。
“我停了针,一炷香后,你再睡。”
“那你可不要走,我随时能一头栽下去,把针穿进内脏。”
“你倚着床梁便不会了。”
“我倚着你。”
额头抵在她肩膀,口中呢喃一些含混不清的呓语。
小容把他推到床梁那侧,叫来缤鱼与霜磬,“慕郎功力散失,重肌肉痿,喘咳逆气,药力达之不效,最好是送到太师公那里,以内力疗伤。我走不了,阿娘也在气头上,你们两个送他去无不斋,可以吗?”
缤鱼忧色重重,“姑娘身边没人怎么行?我留下。”
“霜磬不认识无不斋,无不斋的人也不认识她,没人带路。林琅兴许过两日就回来,再者我只需静养,委托商贩送些饭食就够了。”小容话说多了气虚,“我担心的是你们路上遇见痕阿兄报复。霜磬,赶路莫急,昼伏,夜出。”
霜磬:“如果还是遇上,该如何?”
小容也想到这种最坏情况,“我劝娘亲回摘金钩,绊住痕阿兄。”
“可是姑娘······”缤鱼一百个不安。
慕适容考虑到所有事,唯独没算进自己,她打算孤身一人留在举目无亲的万州。如若无事,当然好;如若遇到歹人,叫天叫地的,又有谁应?
“你们准备东西,睡一会儿,日没出发。”
慕适容等到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出针,将许慕臻平放床上。光是挪个位置,已耗尽她的力气,衣里起了一层薄汗。她侧身躺下,目光游走过恋人高峻的隆准与坚毅的额头、下巴,那双星目紧闭,心灵也随之封锁。
明知他的蛮横与自私,不亚于殷晟薛敢之流,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偏心。在所有一端是他的天平上,永远无法公平的扶正。她渐渐在名为他的深渊堕落万丈,当她因迷失而回溯,却发现他始终都是他,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这样的堕落,她会在他下一次发作时粉身碎骨。
“慕郎,我们就好到今天吧。”
善良的人是这样,他们一边告别,一边保全对方。
慕适容自哀地想:为什么上天不能赐予她一个温暖的恋人,细致地安放她、敬爱她,她一定会与那样的人厮守到老。
薄暮冥冥,缤鱼备好马车,和霜磬把许慕臻扶进去。慕适容在一旁目送,病弱的人如莲池泡胀的荷瓣,清露啼泪,“等他伤愈,就告诉他回饮牛津,我跟他好聚好散。”
缤鱼苦着脸:“姑娘,你想好了?这话我不传,你当面跟郎君说吧。”
慕适容倦怠地挥挥手,单薄的身躯缓缓迈入屋院,和昂首而进的马车分道扬镳。
两个人可以仓皇到,连一句完整的道别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