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绾卿的鼻尖像渍水的樱桃,拣了一只骨角雕琢的木兰花簪,抢先付了钱,递给姊姊,“我送你。”
柏箬伶一笑,她给妹妹挑了支骨角梳篦,别在堕马髻上,可是姊姊嘀咕:“我位置是不是选得不好。”
谢翩打开玉骨扇,“我看挺好的。”
“你懂什么,”柏箬伶唤铃铃,“你帮我妹妹调调。”
谢翩说:“你那支也戴上呀。”他抢过来插在堆叠的义髻上。
冯异受到熏陶,“我也给我姊姊买一个好了。”
他转身去了对街首饰铺。
流动的摊子售卖的尽是小贩自制之物,价格便宜;铺子里的首饰大多是金银、点翠、玛瑙制成,由技艺精湛的匠师打造,工价不菲。
天选子都没底气跟他进店,铃铃自告奋勇帮他选样式,其余人在门口等着。
柏箬伶又看看梳篦,“我妹妹最漂亮了。等姊姊赚了大钱,给你换个玉梳篦。”
柏绾卿扑进她怀里,“好幸福啊。”
突如其来的幸福,像假的一样,握在掌心都怕从指缝溜走。
这会儿工夫,江上的龙船比赛要开新局了,周围摇旗呐喊。
第二场比赛是瑶台宴的红船和扬州刺史的蓝船。
柏绾卿向下望,密匝匝的人堆里,朗月清风的赵如愿也在其中。他是头领,正伸着手跟队员讲战术,一切就绪,他仰头向岸边看去。
瑶台宴的常客们认识这位年轻的东家,给他声援助威,他叉手一一回礼。忽而,他面色一柔,向谢翩等人招手,摇了摇身上五色绳编织的长命缕。
谢翩怪之,向后问:“他谁呀?跟谁打招呼?”
沈呈华知详前因后果,瞟了一眼脸鲜红欲滴的柏绾卿,语气轻松,“他认识谁就是跟谁打招呼了。”
柏绾卿飞快睇他一眼,生怕他说漏嘴。
“跟我。”韩春冷冷答道。
谢翩:“哈啊?”
沈呈华快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柏绾卿愣了刹那。
韩春躁郁地偏开眼:“也不算跟我,是跟铃铃。”
第二关天选,赵如愿遇到铃铃,假托问路,跟铃铃聊了小半天,谈?中欢声笑闹,如逢知己。
“可铃铃还没回来。”
正说着,冯异和铃铃回来,千辛万苦挤到同侪身边。
“这钿头金钗,云将长老喜不喜欢,您可告诉我。”
“哈哈,姊姊要是不喜欢,你别跑!”
韩春:“刚才那个花花公子找你。”
韩春下半张脸藏在面纱里,语声本来就小,这时竞渡开赛,湖上气氛沸腾起来,铃铃听不见他的话,于是凑近问问。
“你说什么?”
馥郁的胭脂香以磁性的气流吹过风,而咫尺的丽容迷惑了他的神魄,他蹙眉不想再谈,“没什么。”
她掏出一只小不倒翁送给韩春,不倒翁白肤黑衣,全身只有一双圆眼露在外,“长得像不像你?”
“别离我那么近。”
铃铃碰他的钉子也不是一两次了,在有限的空间往外挪了挪,因着人摩肩接踵,横竖远不出有差别的几寸。
这场,红蓝两条船几乎齐头并进,蓝船至多落后半个身位,马上反超,红船不甘示弱。愈到赛程之末,愈扣人心弦,岸上喊声如啸,惊动了江南的五月天。
蓝船胜!
“不愧是刺史的队伍,里面的汉子真硬实!”
“刺史高兴得合不拢嘴,听他说要到瑶台宴飨宴百官。”
“原来红船赢在这儿呐!”
柏绾卿的目光总飘到赵如愿身上,看一会儿移开,再看一会儿移开。
自从听了韩春的话,她拿不准赵如愿对自己是什么态度,或许他天生猎手,对女子都不吝饵食,那自己的念念不忘就太廉价了。
要是不与人比,柏绾卿还有些浅浅的信心;若要比,铃铃明丽绮艳,自己荷露虽团岂成珠,她是一点也比不上的。
谢翩提议去沧浪居探病,众人同声应许,第三场竞渡就不看了,柏绾卿也没赴约。
沧浪居门庭阒静,只两个小奴修剪草木花卉,三七通报了一声,居内无人声应。三七说,期间来过几波人探病送礼,都没进去。
居室主人未露面过。
他们猜测许慕臻还在睡养伤觉,便不打扰,各自散了。
靥星临微烛,眉月隐轻纱。
夜帷覆重重,柏绾卿坐在院中石凳消夜,灰灰在她手边的茶盏里吃米。
今年端午是她度过的最绚烂的节日,她该换掉裙裳了,尽管不舍。纵使紧握不放,时光亦星奔川骛地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