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材厂关闭后,厂里所有的设备全被老板拉走了,剩下一个空壳,也被卖给镇上的有钱大户用来开养牛场。
工人们没有生计,又重拾了老本行。外出打工的打工,种地的种地。
现在镇上通往县城的要道在修桥,郑松运气好,找了一份活干,负责拉修桥所需要水泥沙子,有时候也帮忙开搅拌机。
陆平则是和工厂里的几个朋友组成了一个装修团队,印了无数张装修名片在街上发,只要有人联系,拿着家伙什就干。
赵倩开的网吧原本是十二小时营业的,作为镇上的第一家网吧,生意很好。
特别是假期时间,几乎都是满员。
因为孩子的月份越来越大,赵倩只能缩短营业时间。
刘秀珍的裁缝店开得断断续续的。陆天松的病情跟他的脾气一样,反复无常。陆平好不容易接了一个活,刚从老家回来,高翠英又要叫他回去守床。
没办法,为了让陆平出去挣钱,刘秀珍只得关了店,回吉长照看陆天松。
陆远和陈英一个月难得来老房子几次,明明每次病重守在床前,出钱出力的是自己,可是老头子和老太婆对外说的全是大儿子一家的好话。
陆平心里不舒服,但是床上的人是他父亲,再不甘只能咽肚子里。
刘秀珍受不了两个老人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干脆去请村里的陆姓老人还有村委能说得上话的人来做见证。
两家人轮番照顾陆天松,如果病重,不管轮到哪户人家照顾,都要一起商量,一起出钱。
陆天松自从年前病倒,直到年后开春,陆远守在病床的时间两只手都能数过来。被长辈们训责一番后,在村里老人的口诛笔伐下,陆远不得不接受轮番照顾老人的这个条件。
二月三月都是陆平和刘秀珍守在病床前。每隔几天,陆平会借陆大军的三轮车开去街上接医生回家来给陆天松做检查。
该换的换,该洗的洗,该吃的吃,该补的补。偶尔逢个艳阳高照的天气,在别人的搀扶下,陆天松还能出门晒会儿太阳。
四月,轮到陆远一家。陆平和刘秀珍再三交代的忌口他们从来不会记,医生从来不会请,药和饭也经常忘记喂。
陆天松躺在床上扯着脖子向陆远讨水喝,陆远甚至以为他是在清嗓子。
高翠英对陆天松更是没什么情分,虽说夫妻几十年,但是这几十年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她可没忘,不过是将陆天松当成折磨小儿子和儿媳妇的工具,死了就死了,刚好没人跟自己吵架。
清明下了几天的雨,陆天松吃喝拉撒几乎都是在床上。
床铺脏了臭了,也没人给他换褥子。
清明过后,陆平接到村里人打的电话,说他大哥一家折磨他父亲。
陆平火急火燎地赶回村,提着锄头上门,如果不是有人拉着,陆远和陈英硬是要被揍一顿。
经此一闹,陆远和陈英正常一点了,至少三餐都会送到床前。
只是陆平买的药吃完了,那就完了。
不给吃药,不给看医生,痛得大叫陆远也不管。
四月下旬,陆天松就这样被拖死了。
陆平和刘秀珍回吉长服丧,陆易安特意请了假,陪着父母回去。大军叔叔家樱桃林里的小樱桃熟了,里面的樱桃甜的很,樱桃树又不高,可以坐在树上吃个够。
第一世,陆天松过世,陆易宁也请假回去了。第二世,她没去。这一世,她同样不回去。
陆平心里清楚二女儿和小女儿跟爷爷奶奶不亲,甚至达到了恨的地步,没有强硬地逼着她们回老家。
*
父母姐姐不在家,现在,家里就自己最大。
下午,陆果果被留堂,陆易宁一个人放学回家。
吃完晚饭,做完作业,一看手表,快七点了,陆果果还没回来。
陆易宁刚打开卧室的门,就看见陆果果从父母的卧室里出来,并悄悄关上房门。
“你现在才回家?”陆易宁看见她,刚提上去的心脏又回归原位,“我正要出门找你。”
陆果果双手藏在身后,“我看你在做作业,我不敢打扰你,就在爸妈的房间画了一会儿画。”
“你手里拿了什么?”陆易宁歪着身子看去。
好像是一张汤匙。
“你拿着汤匙做什么?你不会躲着悄悄吃好吃的吧?”
“没有,是我在楼下吃饭的时候,想着上楼来拿我中午买的辣条去下饭。”
她的手上并没有辣条,“那辣条呢?拿出来,我也要吃。”
“我忘了,辣条其实在我书包里,我书包就在楼下。”陆果果心虚得要命,压根不敢看陆易宁,要是她知道自己带同学回家过夜,肯定要告状的。
“陆七七,我们下楼,我分辣条给你吃。”陆果果拉着陆易宁的袖子往楼梯口走。
肯定有鬼,指定在爸妈房间偷偷搞坏事。
陆易宁假装跟着她走,趁她不注意时,抽出手跑到父母的卧室门口,并用力推开门。
“啊!”
砰的一声,门好像砸到什么了,一声惨自从门后袭来。
陆易宁连忙将门拉开,只见门背后有个女生揉着脑门,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这不是陆果果的好朋友李圆圆吗?
陆易宁与她的交涉不多,在学校只是一起吃过几顿午饭。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脑门没被撞坏吧?”陆易宁凑上去,小心翼翼将她挡着额头的手拿下来。
很明显,额头正中心红了一块。
“我没事。”李圆圆用力将眼泪收回去,扬着嘴角笑了笑。
房间的板凳上此时摆放着两碗吃了一半的蛋炒饭,想必是在和陆果果吃饭的时候,听到自己从房间出来的声音,特意躲到门后。
“你那么用力做什么?”陆果果心疼她,将陆易宁拉到门口质问。
陆易宁没工夫和她瞎扯,目光下移,看见李圆圆手里拿着的汤匙,说:“你先吃饭。”
接着将陆果果拉回自己的房间,抱着手臂质问:“陆果果,你带人回来吃饭就吃饭,至于藏着掖着吗?”
陆果果懒懒地坐在书桌前,“我这不是怕你打电话告妈吗?”
“一顿饭有什么好告的。”
陆果果更进一步试探道:“可是我想让她今天在我们家睡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