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程月萤只能隐约看到梁灼脸上模糊的轮廓。
她心底忽然发酸。
按照之前的想法,目的达到后她就应该干净利落地从梁灼身边抽身,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然而,然而。
翌日清晨,程月萤醒来时,天还没有大亮。梁灼已经醒了,坐在一旁回邮件。
她坐起来,看着梁灼的身影:“怎么醒这么早,没睡好吗?”
梁灼转头看她,眼神柔软,却没有笑:“做梦惊醒了,梦见你不见了,四处都找不到。”
程月萤怔住。
梁灼走过来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梦而已,不准应验。”
她点点头,抱住他。
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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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港后,程月萤的情绪像被缓缓拨开的一层雾,露出里面真实的轮廓,变得开朗了许多。
她没有对任何人提起那天的事,梁灼也没有。就像两个人在现实生活里偷偷逃了一次课,在一座陌生城市当了几小时的“普通情侣”,但下课铃一响,游戏就得结束。
但越是靠近分别的节点,她越是想看清这个人曾经生活过的样子。
抵港那天的傍晚,程月萤突然问:“你以前很喜欢赛车?”
“现在也喜欢。”梁灼有些意外她突然问起,随口应着,“不过最近都不怎么去了。”
程月萤追问:“为什么?”
“因为想和你待在一起,”梁灼捏捏她的脸,“这个理由怎么样?”
程月萤侧头躲开他的手:“那带我去一次吧,可以吗?”
梁灼侧头看她,眼神一闪,没问原因,只答了一句:“明晚。”
赛车场灯火通明,梁灼不放心,特意清了场。夜里山上气温微凉,风吹在皮肤上有些发紧。程月萤穿了梁灼的黑色卫衣,袖子垂到指尖,整个人裹在里面。
车库内灯火通明,各式改装跑车静静躺在灯下,像一头头沉睡的野兽。
梁灼换好赛车服,属于男性的桀骜和热血,在他身上毫无违和地融合起来。
工作人员送来一套小号的同款,梁灼给程月萤一件件套上,防风夹克、手套、头盔……然后牵着她坐进赛车加装的副驾。
引擎轰鸣前,梁灼又问她:“怕不怕?”
程月萤抓着安全带,认真摇摇头:“不怕。”
引擎被唤醒的声音像是野兽低吼,一脚油门踩下去,他们被推入黑夜深处。前方是盘旋的赛道,风声和轰鸣交织成一场密不透风的震荡。
程月萤被巨大的推背力压在座椅上,眼角因为过高的速度而生出泪意,但她没有眨眼。
车在一个转弯处猛地提速,程月萤被离心力拉得往侧边倾倒,迅急的转弯过后,风声才重新灌入耳膜。
程月萤小声说了句:“梁灼。”
梁灼没转头,却听见了。
她好像想说什么。
可声音到了嘴边,喉咙却收紧了。
“怎么了?”他语气带着很轻的笑意,等着她继续。
程月萤张了张口,却没有下文,她想在离开之前,让自己放肆一次,哪怕只是喊他的名字,哪怕只是装作要说“我喜欢你”的样子。
长久的沉默中,车速还在上升,赛道上的灯火一盏一盏从旁边擦过,尽头越来越近了。
直到车停下,热浪终于散去,程月萤的头靠在窗边,睫毛还微微颤着,脸色有些苍白。
梁灼打开车门绕过去,替她拉开那侧的车门。
程月萤没动。
梁灼曲起手指在她的头盔上敲了敲:“knock knock,有人在家吗?”
程月萤这才抬眼看他,笑了。
梁灼拉起她的手,把她从车里牵出来,摘掉头盔。
程月萤有点走不稳,头发被压得乱糟糟的,“刚刚……其实我想说点什么。”
梁灼伸手替她把一缕头发拨到耳后,指尖触到她脸侧的温度,顺势捏了捏,“说吧,现在也来得及。”
“可能是大王饶命之类的东西吧,一下车就忘了,”程月萤垂眼笑了笑,脸贴着梁灼肩膀,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梁灼被她逗笑,揽着程月萤的肩膀:“那等下次飙车,你再来向我求饶。”
“好啊,下次吧。”
而她知道,不会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