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唐少爷是什么人,你竟敢——”
“府尹大人,别说了。”
唐季扬打断训斥云洇的府尹,竟真从座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云洇:“我同你去便是。”
盯着云洇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唐季扬自信地想着,原来想私下认错,他成全她便是。
走出堂中,一些衙役还在分食着云洇送给唐季扬的月亮糕。
唐季扬走在前头,有些心虚,便偏头偷看云洇反应,见她视若无睹,又心中添堵。
是她先见死不救的,自己只是将她的月亮糕分给别人,又没糟蹋,怎么了?!
马厩易找,不一会他就带着云洇抵达。云洇来了后没有先找马,左右睃巡一圈,问:“这里一般没人来吧?”
果然是为道歉而来,唐季扬傲娇一笑,说:“放心,现在就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马厩偏僻,骏马吃着干草,时不时传来马嘶声。云洇看一眼唐季扬身后,单刀直入:“你是不是在怪我乞巧那日发现了有人假冒你,却没有戳穿他?”
“没错,你要道歉就现在——你做什么!”
唐季扬躲过云洇要推他的手,转头看身后是堆积的干马粪,气急败坏道:“你不会想去把我推进去吧?”
“是又怎么样?”云洇拔高声音,“噔噔噔”走到马粪山丘旁,不顾脏污拿起来就朝他扔过去。
“打的就是你这个不懂感恩的小人!”
“谁不懂感恩?你疯了不成?敢往我头上泼粪?”
唐季扬灵巧躲避着云洇不间断丢来的马粪,控诉道:“我顶着高烧来救你,才被趁虚而入,你却不管不顾,根本就是恩将仇报!”
怎么也打不着唐季扬,云洇又累又生气,吼道:“我没救你,你现在还在普化寺地下待着呢,怎么好意思对我甩脸色?”
“你提起来这事,那我就要问你,那纸条是我留给你以备不时之需用,阿婆都已经治好,你还打开来看去做什么?是不是以为有什么金银财宝,见我失踪,就要私吞了去?”
唐季扬渐渐没了落脚地,便朝云洇逼近,乃至口不择言起来。
云洇气得嘴抖:“谁稀罕你那些破玩意?要不是想替你找出些遗物,谁闲得没事去解你的破哑谜?还是我太心软,就该让你继续被关着,就当像李家夫人一样被烧死算了!”
“不许说我舅母,你找死了不成?”触及唐季扬逆鳞,他脸色阴沉,两只手钳住云洇手腕,喊道:“要是你早些告诉舅父舅母那冒牌货的事,他们就不会遇害了!”
云洇不断挣脱,直视唐季扬仿若要吃人的目光,冷笑一声,丝毫不胆怯:“你现在是把李府之事全怪在我头上了?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其他人遭难我很遗憾,我也后悔过为什么不早点救你,但这完全是因为你救过我,和李夫人毫无关系。她遇险也一点也不无辜,落得起这样的下场,是她罪有应得!”
“你再敢说一遍?”唐季扬死死瞪着云洇,恨不得掐死她,舅母惨死已是凄凉,她怎么还敢说她罪有应得?
“我就说,她对我一介平民,不仅讽刺我没有母亲,还绑走蝉红,陷害她偷金钗,以我为饵引出孙抚琴,私底下不知道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罪有应得,就是——唔!”
唐季扬一只手握住云洇两只手腕,另一只手腾出来捂住她的嘴:“你说的这些,的确是舅母的错,但蝉红被绑,我救了她,你命悬一线,我救了你,还不能两消吗?”
他一只手将云洇半张脸遮住,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眼里既愤懑又委屈,已经盈满了泪。不能说话,她就一眨不眨地看着唐季扬,眼泪顺着脸颊流在了他手上。
一时沉默,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唐季扬又感受到手掌传来的温热湿意,他有些心软,软和了语气:“若是你不再骂我,我就不捂着你的嘴了,行不行?”
云洇缓缓点点头,见状,唐季扬慢慢放开贴在她脸上的手,就见云洇抿着唇,态度没之前那般激烈了。
但她眼泪仍一直从眼眶中流出。
“别哭了……”
唐季扬有些无措,他们不是吵架么?为什么还要哭?这样他有理也变无理。
“疼……”
短短一个字,唐季扬却莫名品出三分委屈,五分可怜与两分埋怨,语气一整个百转千回。他低头一看,才发现云洇两只手手腕已被他攥出红印。
他立即松了力。
云洇却仍说:“还是疼,你快放开我,我不拿马粪砸你了。”
“你说真的?”唐季扬着实怀疑。
“真的。”
“那好吧……”唐季扬试探地松开了手,仍时刻提防着云洇偷袭。
全神贯注盯着她动作时,云洇冷不丁叫了他名字:“唐季扬。”
“啊?”
“不能。”
两阵掌风袭来,正发懵的唐季扬两边脸同时挨了云洇结结实实的两巴掌。
云洇手掌上残留的马粪全部抹在了他脸上,闻到干马粪近在咫尺的刺鼻气味,唐季扬怔怔看着面前少女眼中一滴泪随着她得逞的笑绽开,恰好落下。
他瞬间明白,“不能”是对他问“能不能两消”的回答。
该死,以后他再也不信她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