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将唐季扬带进了孙抚琴闺房,便合上门离开,脚步匆匆,似乎半刻不想多待。
孙抚琴年过二十,尚未出嫁,所居之处,装潢豪横而俗气,摆放着重金买来的瓷瓶香炉,林林总总,毫无章法,一如其人。
此时她就躺在床上,背对着唐季扬,仅着轻纱,本欲摆出个妖娆的姿势,奈何过于肥胖,直让人不忍直视。
她转过身来,自以为是地抛了个媚眼,让唐季扬直打哆嗦。
在心里默写十遍“忍”字,唐季扬最终呆在原地,忍受着孙抚琴朝着他步步而来。
本来孙抚琴好脂粉,唐季扬便以为她房中亦充斥着粉香脂红,实则却是一种并不好闻的味道盈于鼻尖,似腥味、又像发酵过的味道,久闻欲呕。
孙抚琴靠近,味道欲浓。
她捧着唐季扬的脸左看右看,满意点头:“不错,养出肉来了。”
什么养出肉来了……还要吃了他不成。
随着孙抚琴越发大胆地在他身上抚摸,唐季扬简直像是在受万蚁噬咬之刑,不舒服至极。
不行,唐季扬咬牙,像个贞洁烈妇似的护住胸口,视死如归地看着屋梁,硬是一声不坑,任由孙抚琴上下其手。
精神恍惚之际,他好似看到一角霞红的天空,他这是,灵魂出窍了?
不对,就算灵魂出窍,在屋子里,怎么会看到天空?
他定睛一看,果见屋梁上丢了一片瓦,随即一只眼睛从中往下窥视,正是秦焕!
唐季扬正想笑,就见秦老头竖着手指比在嘴间,示意他不要出声。
虽然很想让秦老头立刻下来救自己,但既然已经忍到现在,又看见自由就在眼前,唐季扬也没什么不能等的了,老老实实噤了声,看孙抚琴究竟要做什么。
摸遍唐季扬全身,孙抚琴既放下心来,又过够了瘾,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了颗药出来,轻声说:“吃了它。”
黑色的药丸置于白胖手心,是说不出的诡异。
加之孙抚琴眼中已经掩盖不住的激动,和她不时舔一下唇的小动作,傻子都知道这是陷阱。
唐季扬硬着头皮接下药丸,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竟是屋子里味道的来源。
他笑得比哭还难看,问:“孙小姐,这是做什么的呀?”
“傻小子。”孙抚琴神秘一笑,脸上的肉兴奋地抖了抖,说:“这可是能带你去极乐世界的东西,还不快吃了?”
……极乐世界,唐季扬瞟了孙抚琴身后的床榻,呵呵一笑,生无可恋。
见孙抚琴已然迫不及待地要将自己吞吃入腹,唐季扬简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急得汗沾湿了后背。
秦老头怎么还不行动?
就在药丸已经要挨到他唇的时候,谢天谢地,外头有侍女敲门。
孙抚琴面露不悦,唐季扬却如蒙大赦,装作吃惊,将药掉在了地上,又受惊似的狠狠踩了几脚,见药丸被碾成了泥,大惊失色道:“孙小姐,这可怎么办?”
“无妨。”孙抚琴扯了扯嘴角,目露杀意,“等奴家处理了外头的人,再和你继续。”
开了门,平时毕恭毕敬的侍女却好似慌了神,急急忙忙对着孙抚琴耳语几句,后者也微微变了脸色,低声吩咐了几句。
唐季扬没听到两人在说什么,等到孙抚琴安排完,打发那侍女离开,便故作纯良地笑了笑。
孙抚琴惋惜道:“今日县令来访,怕是无法和小公子在此处共度春宵了。”
“那改日我再来?”
唐季扬面上黄连苦,心里乐开花。
“哎,等等。”孙抚琴状似轻柔地拉住就要离开的唐季扬,实则使了全力,锢得生疼。
她一把抱住了唐季扬,半抬半拖地把他挪到床上,全部重量压到其上。
唐季扬被压得几欲吐血,拉扯着嗓子道:“孙小姐,今天,不是不方便吗?”
“奴家说此处不方便,所以要带你去其他地方呀。”
孙抚琴移开枕头,下面赫然出现一个拉坏,她并手一拉,整个床随即翻转过去,随着唐季扬一声惨叫,偌大的屋子再无一人身影。
秦焕见此,灵活地从屋顶跳进屋内,向前几步查看那床榻,本欲跟着进去,却不料这床榻翻转过后并未翻回来,连带着一开始暴露在外的拉环也进了里侧,此时只能从里出,而不能从外头进了。
这下秦焕犯了难,此前洇丫头找他帮忙时,说等孙抚琴将他扑到床上时,再救他出来,却不知这竟还有个暗室,并且现在已经进不去,这可怎么办?
那唐小子是生是死,他倒是不在乎,不过洇丫头难得找他帮忙,可不能搞砸了。
摸了摸这床榻用料,并不沉重,秦焕估量自己能把它砸开,但响动一大,不仅会惊动里头的孙抚琴,说不准还会将外面的家丁丫鬟引过来,实非良策。
于是他只能慢慢摸索床榻固定部分和翻转部分间的缝隙,再拿出匕首用力插进去,慢慢将其撬开。
所幸这暗室开口做得粗糙,不多时,床榻便被秦焕掀起了一个缝,该缝仍不足让他通过,正要继续撬时,门外出现了一道身影。
秦焕立即拉下帷帐,躲在了床下。
只听见那道身影,就站于门口,不进来,只敲门。
敲门声三长三短,是洇丫头!
秦焕不再隐匿,开门将洇丫头迎了进来,关门时又探头四处看了看,并无人在外看守。
云洇将秦爷爷拉了进来,轻轻关上了门,没等他开口询问,便说:“县令现在正在孙府查找野猴踪迹,马上就要查到这来了,唐季扬呢,秦爷爷?”
秦焕指着被他撬开的床榻说:“唐小子被孙抚琴带到密室里去了,我正要把这床撬开,好进去救人呢。”
云洇从缝里看进去,黝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细细一听,竟有野兽的嘶吼声和人的惊恐声传来。
她心道不妙,仗着身材瘦小,便不顾秦爷爷劝阻钻了进去,落地时,见前方两侧墙上点有烛火,看清了这是段地道。
她照秦爷爷指示拉下拉环,让他也进了暗道,秦爷爷进来时眼疾手快拿了屋子中铜镜卡在缝隙处,以便等会逃出。
云洇出在外面等候,秦焕亦步亦趋地走了进去。
越往里走,恶臭欲浓,似有似无的打斗声从前方传来。
等烛火愈来愈多,秦焕走到一个入口,就见到唐季扬正在入口之内,艰难抵御几只野猴的进攻。
他身上抓伤无数,眼神涣散,几乎快要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