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沈觉,为什么这次不愿意再继续下去的事情又是我最后一个知道的?四年前最先知道的是房东叔叔,然后是凉介,纱织,杏奈,悠仁,最后才是我,对吧?如果我今晚没有看到宋宴晟,我是不是又要面对那个突然消失的你?宋宴晟说他比我有能耐,我想他没有,他不如我了解你的一切,可他却说他更有未来。你又要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真的决定了,沈觉,不要觉得愧疚,你什么都不欠我的,都是我的一厢情愿,你可以告诉我。你可以说,‘陆时,结束吧’,我会在你的生活里消失得干干净净,我唯一的期望只有你开心,幸福,健康。”
“这次可以认认真真地和我说再见吗?”
这番话说完像是耗尽了他的所有,连流出一滴眼泪的力气都没有了,陆时就这么弯着腰,伸出手覆在沈觉搭载他膝盖上的那只手,好冰,外面一定很冷吧。他低头看去,那张脸他这么熟悉,却也曾被时间冲淡,他思考如何再在看不到沈觉的未来记住他,记住他曾出现在自己视野内的每一秒钟。
还是有一滴眼泪顺着陆时的眼角滚落,最后隐没在下颚处。他想过在身体状况好转的第一秒就去自己沈觉,像是四年前一样,可能会愤怒底扯着他的领子问他为什么又凭什么,也可能会崩溃地质问他这一切的原因,可事到如今,看到这张脸,他却只能平静地向他说出这番话。
他想要的不过是他亲口说出来的答复。
“你是傻子吗?陆时,你怎么这么蠢?”
陆时被这一句突然的谴责吓了一跳,瞳孔再次聚焦时发现沈觉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半跪在地上,眼框红了一圈,几乎是一种咬牙切齿的状态。这句话好熟悉,像是把他的意识拖拽回了四年前,是记忆里那个他稍有不慎就会像一个炸毛的猫一样的沈觉。
“宋宴晟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是傻子吗?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是给谁看?我真该一巴掌给你抽醒!”沈觉的语气突然激烈了起来,摁在陆时膝上的指尖发力到几乎泛白,“以前的事我认了,可你现在居然敢听一个见面不到两次的人的话往我身上泼这个脏水?你脑子呢?你凭什么要让他占了上风?他是谁你是谁?你心里不清楚吗?!”
“我有这么闲为了再像之前那样来一次还天天和你去吃饭吗?还把你带回我家,你知道吗,那地方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再进来过,你想过没有?你是谁,你是陆时啊,你自己没有答案吗?你不知道吗?”
“你这么蠢是不是这辈子只能栽我手里了?”
沈觉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句几乎是嗫嚅着将话从嗓子眼里挤了出来,却在最后一句的时候染上几分调笑的意味,他突然破涕为笑了一下,又用力用手背擦了把自己的脸,才终于平息了心里那巨大的波澜,撑着一边的椅子站了起来,“吊完水去我家吧,我有东西给你。”
“你刚说…”陆时还沉浸在被沈觉连珠炮似的句子轰炸的震惊中,脑子一瞬间就像被塞满了无法承受的信息那样停摆,他唯一可以提炼出来的信息只有最后一句这辈子只能栽在他手里了。是沈觉说出来的吗?是沈觉说的“这辈子”这个词吗?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先是捂住了他的嘴,接着又上移捂住了他的眼睛,世界变得一片暗,只有从指缝里透出来的微光,这一瞬间安静极了,他只能感受到那略有些凉意的皮肤和耳边唯一能听见的声音——“好好待着,不要再想一些有的没的了。”
大约这样静止了十秒,陆时的视线又重新变得清晰了起来,他偏头看去,沈觉坐在他的一侧,那只捂着他眼睛的手,此刻正紧紧握着他的手。这可能是他人生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安定与宁静,像是置身于一片悠然的旷野中,整个世界只剩下呼啸的风和身边的人,于是他将手翻了过去,指尖顺着那个熟悉的掌心上移,莫如沈觉的指缝中,接着紧紧扣住。
陆时在这瞬间突然想起,让他们真正意义上靠近分离又重逢的从来都不是语言,从在那个雨夜站在一把伞下的开始,再到自己无数次试探性的触碰,到烟火绽放在夜空时沈觉紧靠在自己的胸口上,到第一次的接吻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到离别前的拥抱,到他在那个巷子里抓住的手臂,再到如今十指紧扣的双手,他们之间似乎并不需要过多的语言去填补心与心之间的空白。
“帮我发个信息让John回去吧,后半夜都是你的。”陆时突然开口说道,“密码是你的生日。”
“好,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