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正常啊？还能怎么样？”沈觉被这个问题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啊，我就想问你一下，续租的话我是直接再联系你舅舅吗？”陆时问得轻描淡写，但心已经提在了嗓子眼。

“续租？什么东西你在说什么啊？”陆时听到沈觉好像在吃东西，讲话的声音有点模糊不清。

“继续住你那啊，住满个大半年吧。”陆时说道。

“哦，哦，你说这个。”沈觉像是刚刚恍然大悟了一样，“怎么突然又续啊？”

“没什么，就想待久一点，回去也是闲着，在哪都一样。”陆时边说着边用手指揉捏着床单，他总不能直接说“想和你待久一点吧”。

“哦这样啊…你不用管他了，我和他说一声就是了，房子继续空着不租出去，你就只管住就好了。”沈觉说道。

“那不太好吧，房租都不给的。”陆时感到颇有点意外。

“你要是想给就直接给我也行啊。”沈觉笑道。

“可以啊，我都行，你不介意我继续住那就行。”陆时说道。

“我有什么介意的，谁住不是住吗？”电话那头沈觉的声音听着随意极了，陆时听着这声突然气不打一处来，这摆明了自己就是和别人一样的普通租客的意思？才走没两天这小子就这样对他，亏得自己掏心掏肺又费神费力的，他再惯着沈觉也觉得这话听得心寒。

陆时拿下电话，盯着屏幕了半天，感觉自己气得头晕，干脆直接挂断，再把手机关机撂到了一边，直接闭眼睡觉。

陆时做了个梦，梦到有源源不断的工作和作业，他忙了好久好久，久到又搬回了洛杉矶的房子里，久到他完全没空回到日本，久到彻底和沈觉断了联系。梦里陆时一直在疯狂拨打电话，却一直显示是空号，醒来的时候他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缓了特别久才意识到是梦。

今天要和John还有Cody一起去一趟学校，听John说也约上了Victoria，下午可以一起在学校的网球场切磋一下。陆时一想到可以见到Victoria便觉得新奇，他倒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奇女子可以搞定John这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公子哥。

洗漱完之后陆时才想起昨晚自己的手机还没有充电，他回房间拿了手机和充电宝下楼，John和Cody也已经在餐桌边等他了。

他们的父母去了另一个房子住，甚至连家里的佣人都放了假，说是把空间全部留给他们年轻人随便玩。没有长辈陆时也觉得轻松了很多，坐在餐桌边和Cody还有John闲聊。

“那个网球场现在要预约，我拉了个群发了链接，你记得sign一下。”Cody的指甲落在屏幕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好。”陆时拿起了手机，他其实拿到手机的时候就想要开机了，但想到昨天晚上挂了沈觉的电话，怒气还没完全退去，他怕沈觉发消息质问他，更怕手机上一条消息都没有。

他盯着手机缓慢地开机，然后密码界面弹出，陆时几乎是屏息着输入密码，下一秒钟消息提示的声音开始疯狂响起，John和Cody都被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大早上的谁给你发那么多消息吗？”John皱着眉头伸头看了过来，看到界面上无数的未接电话提示，又看到了备注是“沈觉”，差点把手上的咖啡打翻。

“不是，他出什么事了吗？”Cody也探头过来，有点忧虑地问道。

陆时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后一个来电是五分钟前，然后又再次响起了一下，他犹豫片刻后把手机扣下，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管他。”

“怎么回事？”John问道，“你俩又怎么了。”

“我昨天和他说了我要住久一点的事情，他倒是显得无所谓，还说谁住不是住，这不摆明了我和他没什么关系吗，所以我一生气就把手机关机了。”陆时双手抱胸，目光却还没有离开手机，直到最后一声铃声消失，他才看向面前的咖啡杯。

“你还真是有脾气。”Cody撕下一片面包放到嘴里，笑着说道。

“他脾气其实不是很好的，但看到沈觉就都治好了。”John在一旁笑着，戳了戳陆时的肩膀。

“我有错吗？我为他的事情出钱出力出时间，我这辈子没对人这么好过。”陆时无奈地说道。

“哎呀，别气了。”Cody推了推陆时，神秘兮兮地坏笑着，陆时侧过脸看着她，有点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我听完John说的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你俩天天住在一起你怎么一点都不了解他。”Cody笑嘻嘻地说道，似乎在得意陆时也会露出那种费解的表情，她盯着陆时看了几秒后才继续说道，“这种人说‘fuck you’的意思其实是‘love you’.”

“什么意思？”陆时还是觉得有些不解。

“她的意思就是说，沈觉喜欢说反话，他要是在乎就会表现的不在乎，他要是想你，他就会说你滚。”John用大白话翻译了一遍，还不忘接上一句嘲讽，“终于找到一个你不如我俩的点了。”

“可是他为什么不能有话好好说呢？气死我对他有什么好处吗？”陆时猛灌了一口冰美式，感觉冷静了一点。

“可能是没有安全感吧。”Cory用勺子慢条斯理地搅合着热可可说道，“他和你的差异太大了。”

“那我能怎么办，我也解决不了这个事情啊。”陆时说道。

“慢慢来，你就是太急了。”John拍了拍陆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说了，你现在有什么身份生气？”

“那我要…”陆时本想说要不要给沈觉回个电话，结果下一秒手机突然铃声大作，桌上三个人盯着界面里“沈觉”两个字顿时陷入了寂静。

陆时拿着手机脑子里一片空白，John和Cody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指了指院子的方向，示意陆时出去接电话，还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陆时只觉得现在真是孤立无援，John和Cody虽然在这方面聪明，但是也不太适合参与他的事情，另一方面他也没想好到底是要跟沈觉继续赌气还是道歉。

推开后院的门，陆时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他本以为沈觉会劈头盖脸地给他来上一句“你有病吗？”，结果对面先是一阵寂静，然后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喂？”在沉默一阵后陆时试验性地说道，对面没有说话，呼吸声没停，陆时知道沈觉在听，“你…”刚开口陆时又顿住了，接电话前他想过沈觉会骂他，或是破天荒地给他道歉，但面对沈觉的沉默他现在是真的无所适从。

然后陆时听到一阵微弱的抽噎，心里一紧，对面应该是捂住了通话口，但有一丝声音还是漏了进来，被他捕捉。

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生气，沈觉从来不轻易掉眼泪，除了懊悔和自责，陆时简直感觉心要痛的碎掉。沈觉说话是惹自己不爽了，可是自己转身就收拾一堆行李飞去另一个国家，消息不回电话不接，行为比上次留张字条就走还要恶劣。

陆时也想哭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道歉，更是有事在身没法直接飞回去，他只能对着电话沉默，等着沈觉的抽噎声渐渐消失。

“你到底要干什么？“沈觉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陆时心中一颤，接着更是一阵绞痛。

“我不是…”陆时下意识地想要撒谎，说自己手机没电，说自己忘带充电器，但一想到这个问题还是又被糊弄过去，他和沈觉永远都会在原地兜兜转转没有结果，现下狠了心，接着说道，“对不起，我昨天情绪不好。”

“所以就莫名其妙挂我电话？然后手机关机？你怎么不干脆把我删了？东西收拾好留张纸条再彻底走了呗，和你之前一样。”沈觉的态度变得激烈，只是声音依旧低沉，透出一股恶狠狠地意味。

从上次两个人的矛盾之后陆时应该是没有再听过沈觉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了，一时间他也感觉脑子要短路，只是很快收拾好了逻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得平稳，“你昨天说谁住都一样，我是觉得挺不开心的，但我直接关机了是我的问题。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你有病吧？就为着这个？”不知道为什么，陆时听到沈觉骂出那句“你有病吧”自己竟然觉得有点安心，一瞬间被自己这个想法弄得有点想笑。

但他还是努力憋住了笑，正色道，“对啊，就为了这个，你要是觉得我和其他租客都一样都没区别，我觉得我没必要再住下去了不是吗？反正你也喜欢一个人待着，我为什么要打扰你。”

“我…？你是真的有点无理取闹了吧？”沈觉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种暴躁的情绪。

听着沈觉发火，陆时也觉得有点再难保持冷静了，他提高了声音，冲着电话说道，“我无理取闹？我说的有问题吗？我挂你电话，手机关机是我的错，可是我刚刚说的话有问题吗？”

“我是在跟你因为挂我电话发火吗？”沈觉也提高了声音，陆时几乎没怎么见过沈觉这么正式地端起要吵架的模样，一瞬间又觉得要爆发，可是沈觉的下一句话却把他的所有情绪都彻底击碎。

“你又像之前消失那样，莫名其妙的一声招呼都不打就不见了，我打不通你的电话，我真的很紧张。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陆时，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沈觉的声音一开始很高，后来越变越小，陆时几乎听不太清他的最后一句。

听着沈觉的连续两遍的质问，陆时心口简直感觉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沈觉是变了，是变得比之前更善于沟通和表达，可是仅仅只是在缓慢地打开，自己现在却苛责他不能像John或是自己一样直白地表达，完全把之前沈觉遇到的事情抛诸脑后。

懊悔感直冲大脑，陆时意识到自己又在无意中去揭上次自己亲手在沈觉心里留下的伤，他无力地用手撑着栏杆，声音也低了下来，“对不起，真的，我太不冷静了，我真的不会再这样了。我不是想让你做什么，是我做错了，我不该和你纠结那个问题。你放心，我真的不会再和上次一样了。”

陆时听到那边传来沈觉深呼吸的声音，他其实能接受沈觉这次不原谅自己，无论做什么他都愿意去慢慢弥补。

半晌后电话那头的人终于开口，声音少了几分攻击性，变得略有些低柔，“你真的是蠢死了，陆时。”

“我确实是。”陆时郑重地点了点头，感情这方面的事情，他确实愿意承认自己蠢死了。

他听到沈觉无奈又像自嘲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要是和他们都一样，说什么都不会让你继续住在这的，我肯定趁现在就把你的东西都扔了。”

陆时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他笑了笑说道，“不行，你就算都扔出去了，我就直接在你家门口搭帐篷住。”

“神经病，滚。”沈觉的声音彻底变得平静，甚至多了一丝嗔怪的味道。

陆时又想到刚刚Cody说的那句这种人说fuck you就是love you的意思，虽说他没有完全相信，但现在他更愿意把这句话当成一个定心丸似的慰藉，只是死皮赖脸般地回了一句“不滚。”

停顿了一下，陆时又对着电话说道，“沈觉……”

“嗯？”

“没什么了，没事了。”他想了一会，还是选择把后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吃饭，少抽烟，注意安全，注意休息，还有要记得…..”沈觉直接预判了陆时的絮叨，却在最后一句讲到一半时戛然而止。

“还有什么？”陆时问道。

“不告诉你。我要去排练了，挂了。”这句话沈觉说得飞快，接着下一秒电话里就没了声。陆时盯着屏幕半晌，不停思索着沈觉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实在是没想出来，索性将手机揣进口袋回到了屋里。

简单和Cody和John复述了一下这个问题解决的经过，John锤着陆时的肩膀笑说他变了不少，都学会低头了，Cody则是在一边唉声叹气道，“你真的是太坏了，这样欺负人家，他还这么容易就被哄好了，换我得闹三个月都不止。”

没办法，做错了事就挨打立正，陆时有点羞愧地撇开了脸，尴尬地说道，“是我的问题。”

“不行，从今天开始我要监督你。”Cody把勺子拎起来指着陆时，“既然John都是你那边的人了，我得监督你有没有再欺负沈觉，有的话我肯定不放过你。”

陆时知道Cody一直是一个风风火火的人，正义感也很强，但他没想到Cody甚至连和沈觉一句话都没说过就站到了他的那边，有点惊讶地看向了她。

Cody一挑眉，看向John，“你也给我差不多点，少出馊主意。”

John只好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只是他最后一句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陆时求助般地看向Cody，他不得不承认他有点折服于Cody的敏锐了，可能作为女孩心思更加细腻，Cody确实能察觉到很多他和John都无法注意到的细节。

“不告诉你。”Cody扬起脸，高傲地说道，“去，把盘子收拾了，我代替沈觉惩罚你一下。”

陆时有点无奈，同时又觉得好笑，只好站起来把餐盘收去厨房。

John回头看了一眼走远的陆时，凑到Cody面前好奇地问道，“姐，所以他想说什么啊？“

Cody弹着美甲，抬起眼睛懒懒地看了一眼John，“八成是想说‘还有记得想你’吧。”

远在日本的沈觉突然打了个喷嚏，心里默默想着“是谁又在念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