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溺水案中,您在案发现场钓鱼。杨慧钓起其女儿的人体碎片时,您依然在旁边钓鱼。虽然巧合也时常发生,但一连碰上的概率并不大。柯泽女士,您完全都是碰巧在现场吗?”
“算是吧。”木柯泽说,“我只是一个热心市民而已。”
“……”
木柯泽依然穿着休闲服,放松地靠在席位上。底下是环形的建筑大厅,没有来多少人,但个个都表情严肃,身着正装,肩膀或佩戴着血色的袖章,阿德莱德和季疏原作为旁听,在最后几排。听到这话的时候,都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木柯泽坐在左侧,中间的石座上摆放着那台测谎仪,显示正常工作的指示灯亮起。没有响动。
大多数人已经将那台测谎仪当作摆设,搬运的时候也没有太大的保护,随意地搁在石座上。
正上方是此次听证会的主持者,来自中心区。金色镶边的白色制服,站姿庄重。
“柯泽女士,这番说辞,恕我直言很难令人愿意相信。”
“这几天,我们也收到了松尾家的报告。”主持者翻阅着几页纸,然后说,“他们怀疑您与西郊溺水案的受害者有潜在的联系。”
“嗯。”
“……您对此没有异议吗?”
“很好笑吧。”木柯泽说,“难道更合理的推断不应该是,我收到他的求助,决定站出来揭发吗?”
“据说,受害者在死后用定时邮件发送给你了椎骨的实时定位。”
“是。”
“可以理解为,你们达成了某种协议,然后受害者甘愿用自己的生命换取这种情报吗?”
“就结果来看的话,是这样的。只不过我没有回复过他的邮件。”
“单方面?”
“单方面。”
主持者皱眉,沉思了一会,然后说:“就算是有明确的计划,这种事情还是希望您能够上报给相关机构处理。”
“陆外十三城的相关机构,一般是治安局吧。”木柯泽说。
这话落下的刹那,前排出现一阵短暂的骚动。几个中年人面容带着鹰一样的狠厉,睨视着木柯泽。
主持者:“是的。”
木柯泽笑了一下。没有过多发言。
“柯泽女士,”底下有人迫不及待地发话了,“你到底是怎么指示杨慧去州河,将那东西钓起来的?”
“我也不太清楚。”木柯泽平静地回望她,“我只是用我家的馊饭当作的鱼饵,那几天治安局的人都有监视。至于为什么,可能是里面的器官有什么特异之处吧?如果愿意的话,大可以交付给中心区之类的检测一下。我是无所谓的。”
“……”那人明显地噎住了。
即使是中心区的主持者也察觉到这诡异的沉默,他转向刚刚发话的人,带着疑惑:“吕部长?”
吕部长摆了摆手:“我没异议了。”
“柯泽女士对于此次牵扯出的案件做出的贡献并不小,但就算是受到明确残害的人,还是比较建议向有关部门寻求帮助。”主持者说,“本次听证会主要确认您的来意。据治安局报告,您声称向中心区复仇。”
“不是我。”木柯泽说,“是那位受害者。”
“您是要成为他复仇的代理人吗?”
“还有谁能使唤得动我吗?我是说我给他收拾烂摊子来了。”
“……”
主持者沉默了一下,道:“可以理解为您是避免更大的争端吗?”
“是。”
“那么,您的一切行为,都出自希望和平的意愿吗?”
“是。”
主持者望向摆放在正中间的改装贰型。
这台测谎仪没有报警。
但台下的这群人并不怎么放松的样子。主持者稍显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
“那么,您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愿意为那位受害人行动的?”
“我感到无聊,然后来了。”木柯泽说。
阿德莱德最近听不得“无聊”这个词,他条件反射地抬头,却愕然地发现那台测谎仪突然间亮起红灯。
台下的人克制不住地开始交头接耳。声浪一阵又一阵,越堆越高。
“我的上帝啊!”阿德莱德低声对季疏原说,“原来那东西没坏。”
季疏原同样表情微妙。
木柯泽:“……”
木柯泽:“好吧,其实是我比较热心,路见不平仗义相助。”
测谎仪的红灯依然倔强地亮着。
主持者提醒道:“柯泽女士,建议您实话实说。这个小问题其实无伤大雅。”
木柯泽顿了顿。
然后她说:“我觉得,我想了解他。”
绿灯。
主持者:“考虑到之前您有两次并没有做出正确的发言,我将继续就这个问题确认。”
他的语气变得有点奇怪:“对方将死后的证据送到您的邮件,并年复一年地向您问好,在您不回任何消息的情况下坚持这么久。您是否能够感受到,他对您抱有别样的感情?”
木柯泽:“是的。”
主持者看了一眼测谎仪。
依旧是绿灯。
主持者:“您是因为他投射到你身上的感情而感到好奇吗?”
木柯泽:“是。”
台下都陷入一片古怪的沉默。似乎难以理解这个回答。
主持者的声音缓和了下来,还有些遗憾:“逝者已逝。柯泽女士,活着的人要向前走。”
“非常抱歉询问了这个问题。也衷心感谢您给出的答案。”
-
中场的短暂休憩,已经到中午,木柯泽受邀与中心区前来的人们一起用餐。
大多是什么联合智仓协会,管理行为总部,审查机构,木柯泽被邀请坐在主座,缺乏表情地进食。
“没想到柯泽女士竟然也是个性情中人啊。”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说,“还真有些出人意料。”
周围人附和了几声,而木柯泽仍然没有说话。
响起一片唏嘘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