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珏有察觉到,初七现在越来越沉默了,短短几天的时间,仿佛消耗了对方大半的生命。
那双本该清澈的粉色双眸,冰冷中带着淡淡的死灰。
一大早,护工就说小少爷不愿意更换衣物,司珏作为阮家的“保姆”,自然被安排上来解决问题。
司珏上来的时候,少年的额头上挂着几滴汗水,苍白的嘴唇被他咬出血色,红的发艳。
司珏从桌子上端起水杯,走到初七一步之遥的位置:“你还好吗?”
初七半天不作声,突然伸手打翻杯子,情绪激动起来:“离我远点!”
他说着,用力的干咳,仿佛要把内脏也从喉咙里吐出来般,生理性的泪水遍布双眸。
他声音嘶哑道:“虚伪。”
司珏这次是真的笑了,爱不能让一个人重生,恨却如此容易。
他强迫抬起对方的下巴,看着那双眼水雾都掩盖不住的愤怒,依旧笑着:“这双眼,倒是比昨天好看多了。”
初七瞳孔颤了颤,没有任何反应,整整持续了一分钟,搞得司珏有些尴尬,笑容都僵了。这孩子怎么回事,找到新的报复方式,打算让他一个人尬死吗?
但现在让他放开,难道不是更尴尬吗,司珏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摆出勾起对方下巴的姿势。
良久,少年终于动了,仿若如梦初醒般,用力的扭过头,低声道:“你平常也喜欢跟别人这样动手动脚的吗。”
司珏蹲下身,拇指和食指卡住对方的脸颊,强硬的把对方的脸转回来,表情严肃:“你的身体很冷。”
“冷到……”他手指缓慢下移,划过脖颈,最后停留在少年的胸口处,“我会以为你没有心跳。”
司珏感觉到少年的身体在轻颤,便收回手,语气平淡:“你昨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吧。”
“那今天也别吃了,去把衣服换好,回老宅。”
初七眼眸沉沉的看着司珏,那眼神中满是司珏看不懂的神色,少年低沉的声音突然出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哥哥,你和阮进也是这么相处的吗。”
少年向前倾身,视线落在他的手上:“你碰过他?”
司珏闻言,表面上的亲近彻底变成疏离,背过身道:“去换衣服。”
他虽然对初七有几分关怀存在,但还不至于喜爱到允许少年教他做事。
上次的问题他已经做出选择。那天初七的眼神真的吓到他了,那双眼紧紧注视着他,仿佛他是心中至高无上的信仰,自己则是最虔诚、最忠实的信徒。
但他早已经回复不了任何人的期待。或者说,他恐惧别人的期待。
司珏内心想着,果然人常说不要做自己不常做的事,一旦打破常规,生活的齿轮便可能偏离原本的轨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压抑,“我只是……”
司珏打断对方的话,少年并不是任务对象,他也不需要过多接触。
他带着微笑看着初七:“其实,我的记忆不太好,总会忘记很多事。”
少年抿起嘴:“看出来了。”他的声音十分细小,但随之恢复正常,难掩讽刺:“前几天的温柔都忘的一干二净,还是说,你适合去演戏。”
司珏双手背在身后,轻抬眼眸,面色冷淡,眼神波澜不惊,似乎这才是他的本性,任何人都未在他心底激起丝毫涟漪。
他再次倒杯水,走到初七身边:“人不是靠被别人喂饭而活着的。”
这般说着,那杯水缓缓倾倒而下:“想要的东西,要靠自己争取。”
司珏看着少年的衣衫逐渐被打湿,变得透明:“所以,我亲爱的弟弟,现在能把衣服换上了吗。”
少年终于笑了,眉眼弯弯,如果不是那满是阴霾的双眸,倒是符合少年的年龄:“哥哥,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司珏眼皮一跳,但少年并不允许他开口拒绝,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哥哥,你有做过后悔的事吗,就是,会做噩梦的那种。”
一室沉默……
初七自问自答:“抱歉,我不该这么问,哥哥记忆力不好,就算做过也忘了。”
司珏:“……”
少年拿起那身白色的衣服,模样看起来十分乖巧:“我明白了,谢谢哥哥提点。”
司珏简直想去摇晃对方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进水了,才让他觉得两人的交流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还有,明白了,明白什么了,是因为年龄的代沟吗,他怎么听不懂。
【三岁一代沟,那你们的代沟,就有好几十个世纪那么长。】
系统强硬插嘴,在识海里夸张的比划着,甚至带着幸灾乐祸。他现在比谁都高兴宿主没有在小世界沉迷下去。
初七穿好衣服,被护工推着来到众人的面前,一身白衣与那毫无血色的苍白皮肤相衬,脆弱又清冷。太过洁白无瑕,反而让人心生不适。
阮进道:“父亲,妈妈,这是我挑选的衣服,很衬弟弟对不对。”
阮父眼中没有初七,直接道:“出发。”
焦玲则面带笑意:“我们阿进的眼光向来很好。”
司珏也跟着道:“和你比,差远了。”
初七似乎是抬头向他们这边看了一眼,但司珏回头时,对方垂直脑袋,似乎刚才的视线是他的幻觉。
看着少年像从漂白剂里捞出来的模样,司珏忍不住吐槽,看来阮进有仔细观察初七的用餐礼仪,穿这一身过去,一点污渍都能被无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