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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Chapter 52·镜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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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命后来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回忆,他们也不是没有幸福生活的瞬间的。有好几次,他特别想确认,他们马上就要迎来崭新的生活了。时敬之的病逐渐在好转,更多的是对闻命的依赖,这种与日俱增的依赖是闻命内心深处动力的来源,他的每个明天都像是光明的。

然而,那天以后,时敬之和闻命陷入了彻底的冷战。

他完全略过了伤心这个阶段,步入愤怒和仇恨。

他反应过于剧烈,当夜猛然起了高烧,昏沉不醒。

戴着手铐的手腕特别硬,就跟他这个人一样,浑身上下只剩下骨头。

他总是可以梦到在书房的、最后的场景。

太震惊了,他没有想到身边居然隐藏着一个鸮心鹂舌的人。那种歹毒的笑容让他不寒而栗,因为太恐慌,他的手止不住发抖。但是他的面容又是那样的平静空白,眼里只有冷静,形如一潭干涸的水。

到底怪谁?

时敬之难以接受,他想,到底怪谁?

在那般盛大的、繁盛于人类文明殿堂的宴会厅里,孤注一掷般放弃了父母的声望、唯一的挚友、自己最后的作为保护壳的尊严……赤裸裸地、□□地、光着身子选择的、走近的、献祭的人,现在在问他,到底怪谁?

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甘下贱?!

你选了谁?

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我选了你。

是可以互相原谅的。

那天晚上,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的肋骨全断了。

是我干的。满意了吗?

………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怪就怪他选了清扫队的工作!”闻命突然怒吼:“两年前是他上岛进行的突击大清洗!从此以后岛民分裂,反政府军再也没有起武装冲突,为什么?因为所有年轻人都离岛了,他们接受联合政府的政策,学习联合政府的教育,甚至最后拿了联合政府的户籍。”

“你不也是这样?!”时敬之惊恐道:“你到底在说什么闻命?…你不是离开了吗?你不是十六岁就走了吗?!”

“离开?!”闻命冷笑一声:“听过一句话吗?我们的血液里流淌着我们的祖先。”

“生来就带着原罪的我,生来就不被喜欢的我,骨子里却带着和我的父母一样的秉性。”他回归到一种既简单又野蛮的状态:“被整个社会排斥、不接纳、边缘化,你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怎么会懂?”

“我不是没有试着融入这个社会。”闻命充满怜悯笑道:“但是我也想问问,那个早就被封死了跃迁渠道的我,早就无法获得知识、权力、地位、资源、尊重的我,应该怎样融入?所有的人都被资源加持,这不是凭借我个人的力量就可以解决的事情。那好,既然所有人都在依靠自己血脉相连的资源,那我又为什么要拒绝自己与生俱来的背景呢?”

“哦,对,还有你,亲爱的。”闻命说:“其实我也很烦岛上的生活。所以你是我在这个社会中最最安全的保护色。高高在上的出身,单调禁欲的生活,还有那些,崇高的理想、使命感、悲悯心。其实我应该感谢联合政府的教育,它培育出你这样具有高尚情操的精英,所以才能一次又一次对着我这样的人一视同仁、放松警惕。”

他用一种鄙视与怜悯夹杂的复杂眼光打量时敬之:“不过归根结底我是恨着的。如果不是联合政府的所作所为,我的人生不该如此。”

这是他第一次提起这种鲜明的、刻骨的恨意,而作为这个社会光辉标志的时敬之成为了首当其冲的靶子。

“你把…你把所有的错误和不公正对待都归因于我们?”时敬之难以理解、难以想象,他眼中的情绪几近干涸,只剩下痛苦、震惊还有无尽的茫然:“你认为……你认为你受到的所有的苦,都是外界造成的?”

“不然呢?我从出生就不被喜爱。每天要和野狼、野狗、山羊抢吃食。你绝对想象不到,我在五岁之前经常吃生食。我没有办法,只好吃饲料。”闻命说:“小圆白菜和胡萝卜。腐烂的、人不吃的那些,拿去喂动物。我要和它们争抢。”

“直到我遇到了你。我更加感受到了命运的不公。”

“凭什么呢?”他质问道。

那一刻,时敬之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股巨大的嫉恨。

鲜明的、针对时敬之本人的嫉恨。

嫉妒、仇恨、埋怨……也许还有其他的。

他是没有笑的。

他把脸上那副风度翩翩的虚伪笑容摘下,换成一种面无表情、眼含猜忌的面孔。那应该是闻命最最真实的内心感受,令人感到森然和胆寒,再配上那副理所当然、若无其事的样子,实在是令时敬之喘不过气。

但是也只是很短的瞬间,他飞速压抑了自己的本能反应,又开始温文尔雅地笑起来。

“我天生下贱,不配拥有和活着吗?”闻命冷笑道:“他不应该去查我的户籍资料,更不应该来质问我的身份!不然他也不会出车祸。”

“那天……晚上……”时敬之满脸恐惧地看向闻命,他气喘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一个字一个字,竭力向外吐,无比艰难地质问:“那天晚上…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我……”他说:“我把…我把小豪放弃的那天晚上……我们在哪里?”他压根没想到,闻命会做出这种事。

他一分又一秒,抗住了所有,然后猝不及防,闻命在他身后砸出最后的锤子。

把脊梁骨压碎。

“你怎么会……”时敬之声声泣血:“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为什么……”时敬之两眼一黑:“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罪魁祸首到底是谁?”闻命心安理得道:“你不是知道吗?”

“他出事的时候,我和你…”时敬之痛苦地闭上眼睛:“我竟然躲在洗手间里和你…”最后两个字太羞耻,他吐了好多次,没有把它吐出来。

“我竟然……就这样盲目冲动地选了你,自甘下贱地做出那些恶心透顶的事。”他心灰意冷,他痛极了,脸上只剩麻木:“你说的没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闻命的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尤其是听到“我选了你”以后,他亢奋到极力想说什么,但是又突然沉默了。

可是时敬之完全没注意。他疲惫至极,再也不想去看闻命的脸。时敬之全身酸软无力,唯一的力量凝聚在指尖,他浑身发冷,攥紧了那支钢笔,再次对准闻命的胸膛。

对方的脸色因为他的话语而越发难看。闻命气笑了:“怎么?跟我在一起就那么让你难堪?丢脸?你自己选的你赖谁?”

“要不要再告诉你一些?”闻命道:“当年你问我,去奥本做什么。很简单,去见我父亲。”

“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份多么有用。只要我把你交给父亲,我就可以得到重用。”

“你是要…毁了我?”时敬之那么聪明,他下意识反应过来:“你故意的……”

他一向谨小慎微,但是从未对这个人严加提防。现在发生的一切令他难以想象:“你故意的!那都是你故意的?故意问我闭幕典礼的事?故意让我带你出席?……是不是……是不是带我走都是你算计好的?!”

“不…不……”时敬之摇头道:“是…是更早……你好久以前就恢复记忆了…你…你不是在冰岛?…”

“不拿冰岛的签证,我怎么隐姓埋名?怎么安安全全地来到德尔菲诺?”闻命露出了若无其事的神情,他温柔笑道:“怎么来到你的身边呢?”

“都…都是……你设计好的?”时敬之艰难地说:“就连重逢?……都是…都是你设计好的?”

闻命摆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

时敬之惊讶地张大眼睛。

“都是……”他难以忍受:“…你故意到我身边来?你都干了什么?!”他对危险和疼痛其实高度敏感,那些深夜晚归时身上带着的陌生气味、那些日益反复无常的相处、那些……

那些看不懂的、大段大段被销毁的盲文资料,那些出现在他眼皮底下、他自己主动销毁的,每天要拿出半天时间清理、打扫的资料。

“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你说过…”时敬之脑海中忽然炸响一句话。

“你在做什么呢,闻命?”

“我在给你写情书啊。”

我在给你写情书啊。

他的目光随着身体的颤抖而闪烁不定,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落到了他的脊梁骨上,巨大的声响从他的四肢百骸中裂开,全身的骨头似乎都要碎了。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时敬之拿着钢笔冲出去。

这是他唯一的武器。

他们动了手。人在绝望的时候可以爆发巨大的力量,可是这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

闻命似乎变了,不知羞耻又没有良心。

时敬之用力刺出去,被闻命一脚踹开,凶狠的男人绷紧脸,终于暴露出一点愤怒,他咬牙切齿:“你想杀了我?”

时敬之的后腰撞到了桌子边缘,“咔——”得一声,他眼前一黑,身体瞬间僵直一动也不会动了。

但是很快,他的身体飞速软化,脱力,皮囊一般滑落在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如同一具尸体。

然后他突然干呕起来,用那种巨大的,仿佛要把胃和肺管统统从嗓间拽出来的力量干呕。

他喘不过气,脸上飞速泛起青色,闻命一把泼了杯冰水到他脸上,“清醒点了吗?”

“我要…”时敬之喘息着说:“我要找小豪……”

“我要去找他……”他忽然崩溃般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我要去找小豪!你放开我!”

巨大的哀痛击垮了他,时敬之剧烈地咳嗽,嗓子中的刺痛化作肿块,硌得他难以忍受。

“你都放弃他了,现在说这些不是很可笑吗?”闻命又笑起来,他总是试图引起时敬之对他的注意,他成功了,心底升腾起巨大的愉悦和复仇般的快感:“这都是你自作自受。”

“我……”时敬之瘫在地上,那个通讯器近在咫尺,他伸手就能够到。

新的信息不断涌进来,TINA说:“郑泊豪先生的葬礼暂定在下个月初。因为痛失爱子,郑夫人受了很大的刺激。”

“郑先生在生前签订过遗体捐赠协议,但是郑先生希望他落叶归根,所以存在一些争议,大家正在努力协商。”

“我要先飞一趟东太平洋区……如果你想去,我帮你打报告,请务必在二十点前将申请函发送给我。”

“Arthur,你怎么不回信息?如果你看到了,请给我回电。”

“已到空间港,我要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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