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敬之当真起身去拿西装,动作飞快,转眼间便离开了镜头,站到桌边和助手交谈,看样子像是要立刻动身过来。闻命见状大惊失色,声音里急切之感愈发浓烈:“…别回来!!没关系!你别回了!我好多了!真的好多了!工作要紧!!你只要不挂通话就好了!快来快来让我看看你的脸!!看不到你我的心好痛!!!”
时敬之将信将疑,他又回到镜头前,脸色很是难看,他三番两次确认:“真的?”
闻命心虚道:“……真的真的,真的!!!我好多了我不痛了!!我马上睡觉!!你别挂通话,我看到你的脸就头不疼了眼不花了!!”
时敬之闻言沉默了,他坐下继续工作。
他绷紧了脸,在剩下的时间里,任凭闻命怎么呼唤,他都没有再抬头看对方一眼,不过也没再挂断通话。
时敬之拧巴,拧巴到极点,拧巴到可爱,让闻命无法自拔,泥足深陷。
其实时敬之的情绪很难外露,有时候他很热情,有时候又很冷淡。
闻命在夜里会趁他脆弱时扣紧他的手腕,十指紧扣抓着不放,然后他们会打闹,在被子里滚成一团,对视间又纠缠在一起。
时敬之不多话,他很能忍,被逼急了会漏出闷哼,喘息火热,眼角全是绯红色。这时候如果他看人,总是懒懒散散,抬着眼皮半睁不睁,等看清是闻命又闭上眼睛,把自己圈起来,团巴成一团睡过去了。
他这种虾子睡法真是相当不友好,搞的闻命每次都要伸手去捞,费好大力气把他掰直了,圈进手臂里,拿着四肢压住,手手脚脚紧紧窝在一起,只有这时候时敬之才会老老实实睡觉。
有一次闻命别住他的肩胛骨将他固定住,时敬之却猛然扯过他的头发,主动含住他的唇瓣。
闻命一个踉跄,肩膀撞上肩膀,他顺势搂紧对方的腰,吻到最后由对方主导,开口接纳他,追着他嬉戏,他故意发出一些暧昧的啧啧声,时敬之缓下步伐,用上唇安抚般触碰他的唇瓣,等他消停了又继续加深这个吻,完全不想让他退出去。
闻命快发疯了,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在一个吻里脸红心跳。真他妈的是致命的吸引力,我操真是绝了。
他心里暗爽,你可太厉害了。
闻命心里涌现出很多变态的想法,想法越变态他越唾弃自己,唾弃到脸红耳赤,那模样简直娇羞无比。
时敬之最后还半安抚半疼惜地叹息,他真的在叹息,很是无奈且头疼:“闻命,你好害羞啊,白长这么大。”
卧槽啊他说我大!!!
闻命正甜蜜地害羞低笑,实际上脑壳子都快炸了。紧接着他又听到对方自言自语:“你……你为什么和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
情窦初开的少年的隐藏含义为:毛头小子、莽撞充动、又傻又二…
行吧,他在时敬之眼里竟然是这样鲁莽的形象,不过没关系。
后面的幻想开始不受控制,闻命贱兮兮地笑出声来,边笑边捂住脸,沉迷幻想无法自拔。
他摸上对方白皙柔韧的后背,顺着脊柱向上摸,再沿着肩膀滑下来,直到十指紧扣,然后再……
"闻命?"
然后他的另一手为所欲为,按紧对方的胯,雪白的皮肤上出现五指的痕迹,然后用力向下按,对方会下意识扭着腰挣脱束缚,咬紧嘴唇一声不吭,皱着眉头紧紧缩成一团,可是自己怎么也不放手,一股血直冲闻命脑门,全身热到爆炸,他可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眼睛瞬间红了,抓紧了对方的腰不管不顾往下按,直到……
"闻命?!"
"….啊?!"闻命回过神,等发现身在何处,当即脸色大变:"小敬?!"
时敬之的眼睛黑魃魃的,一眨不眨盯着他,看得人心里凉飕飕的。闻命僵直着身体,一股寒意从他脚跟直顶到天灵盖,像个冰棱子,硬邦邦穿在他后脊柱里,冻得他四肢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他们停在一处路口。时敬之把舰艇熄火,看向对方红光满面的脸,眼中露出疑惑:“你怎么这么兴奋?”
闻命如临大敌,这样子非常可疑。
时敬之不明所以,语气冷淡至极:“你在想什么?”
闻命还是一声不吭。
时敬之看了几秒,讲出自己的猜测“你牙疼?”
说完时敬之先皱起眉,下一秒他果断拆了安全带凑过来,想要检查一番。
闻命疯狂摇头,全身透出戒备和恐慌,仿佛面临一只巨兽,简直是失了神智。时敬之可以确定,但凡闻命有一点点脑子,他一定会开舱门飞速逃跑。
时敬之的疑惑更深,牙疼起来要人命,怪不得闻命一路上突然不说话了,他一定疼得很厉害,不然脸为什么红了,眼睛也红了,额头上全是冷汗。
闻命看着方才幻想的人越凑越近,越凑越近,因为安全带的拉扯,时敬之的衬衣被扯开一颗纽扣,露出脖子下方白皙的一小块肉和支楞的锁骨。
闻命捂着脸,眼睛四处飞瞟,头上落下豆大的汗滴。
他支支吾吾:“不!不不……唔唔唔!!小敬!!小敬………你别过来!!!”
“你别过来!!!!”
时敬之眼中透出冷厉,声音也加了力度,他抓向闻命的手,不容置疑地去掰对方的手指:“你牙疼你不早说?你捂着脸干什么?给我看看!”
德尔菲诺的城市中心灯火通明,家家户户亮起灯,迷蒙的阴雨连绵不断,在彩色窗户上曲折留下纹路。
远处传来海鸥鸣叫声,前阵子多下了场雨,自此天开始变灰蒙蒙,阴雨连绵半个多月,气温骤降,那样子差点入了冬。
德尔菲诺大区城市园林管理中心的职员在擦桌子,他刚擦完办公台,耳畔便传来钟声。
德尔菲诺大学主楼的钟声响彻全城,缓缓敲过五下,下午五点钟,天仍然不放晴,半灰半白的天上继续下着小雨。
职员凝神听了片刻,暗想一天又过去了。
他今天一直在工作,听说埃维拉小岛的彩虹出现了,很多人都去打卡拍照,吃饭间隙他曾经登陆了一下社交网站,“埃维拉”三个字位居搜索页榜首。
职员有些羡慕,在末世求生的时代,如果能看到一些象征光明和希望的东西,他整个人的内心都温暖起来。
职员继续擦桌子。
园林管理中心一直缺人,尤其缺年轻人,职员是这里最年轻的员工之一,他很爱这份工作。
德尔菲诺的人都这样纯真而简单,做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过自己平凡的生活,充满幸福感。
他刚从公园回来,撑着船,第一千三百二十八次穿过河道。
德尔菲诺的母亲河贯穿全城,主河道将大城区一分为二,四周风物陈旧,旧到有历史感,有奇闻轶事,引人入胜。
职员在公园中检索,整理花草,提着手电一路回来,他现在擦着桌子,抬头就能看见遥远的冷海,以及公园外褐色巨石与鹅卵石子铺就的海瑟薇街道。
他擦完桌子,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杯生姜柠檬茶,继续等人。
客人约好了要来看桃花。
职员等着,随意抬头看着窗外风景。
他靠近窗,身后突然传来铃声,通讯器在响。
就在那一刻,身前划过了温暖的气流——夕阳终于燃烧完,光晕昏暗,在深厚云层里黯然陨落。背后的窗子透过风,雨也开始急落,职员微微抬起脸,看向钟表。
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
他快步向屋内走去,拿起通讯器,屏幕显示,是早就预约好的客人。
他的心里突然有了微妙的猜想。
“您好——对,是我,是的先生……”对方飞快说了什么,职员瞪大眼睛:“您是不过来了吗?…好的,好的,您随时可以预约,很高兴为您服务,祝您拥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对方的语气一如既往冷淡,职员有些诚惶诚恐,挂断了电话。
他看向钟表,有些快乐地想,可以按时下班了。
不过……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职员情不自禁感到怅然,桃花开得很好,先生看不到,难免可惜了一些。
但是以后会看到的吧,在天晴朗的时候。他扬起笑脸,收拾好一切,果断锁门下班。
***
“我真的没有牙痛的嘛。”闻名不明所以,不知道时敬之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
时敬之的脸色很冷,他很克制地忍着怒气,咬紧牙齿,放缓语速,让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听起来不那么冰冷逼人:“拿着身体开玩笑好玩吗?”
“我没有开玩笑的嘛。”闻命实事求是:“我就是走神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时敬之不耐烦。
“废话,当然是x你啊。”
闻命可不敢这么说。
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候,时敬之拥有冷淡的脸,但是往往会迅速沾染红晕,从脖颈到胸膛全部又红又烫,对方哭起来相当动人,那模样无辜且柔弱,寡淡的人一下子变生动。
但是时敬之往往压抑自己,明明神志不清,发丝早就被冰冷的汗水浸满,却从不会开口讲话,他羞耻地捂住脸,只会露出难耐的气音和抽泣,那声音要把闻命烫疯了。
闻命要是再浪漫一点,看看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或者了解那些艺术殿堂的评论,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审美叫做静物画的凝视,那些画似动非动,介于死寂的悬止和诡异的生动之间。
真是好难啊,好多人讲,这都是什么鬼表情啊,时敬之脸上明明永远没有波澜。
不过这不重要。闻命一点也不介意这点,他满脑子都是时敬之闭眼喘息的画面。
每次一想到这个,闻命就热血上头,瞬间化身思想上的巨人,在脑海中勾画出一个虚拟的自己,对着时敬之为所欲为。
他脑子里的自己粗暴且偏执,嘴里嗷嗷嗷发出嘶吼,不过声音太过激动,听起来像野人狼嚎,也像疯子鬼叫,闻命为这样狂野的自己感到一丝丝羞耻和无边的自豪。
如果眼睛可以化作调色盘,那么他的眼中透出三分狂喜、三分热切、还有四分欲盖弥彰的兴奋,只要随便想一想他就跟被雷劈了一样,爽死了。
然而,一落实到现实中,他就成了行动上的矮子,屁话不敢讲一句。
他支支吾吾,妄图快一些把这个话题错过去。
时敬之却不肯罢休,他沉默地看着对方,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把对方身上盯出一个洞。
闻命嘴里连声重复:“我错了嘛…对不起嘛…小敬不要生气嘛。”
时敬之不为所动,他沉了脸,再次将舰艇熄火,冷眼看着闻命道:“闻命,原本我要带你去公园后面的桃花林看花的,我记得你最喜欢看桃花传粉,用小兔子尾巴传粉那种。”
“德尔菲诺只有一家这样的桃园,堪称本地海利根公园,也只有这家桃园里的人们还保持这几个世纪以前的传统,拿兔子尾巴的绒毛做成传粉杆给桃花传粉。”
“我知道你一直想看,我们本来可以开开心心高高兴兴去给桃花传粉的。闻命。”
他叫着对方的名字,冷眼旁观。
对方拥有一张轮廓鲜明的、五官凌厉的脸,看起来英俊冷硬,可是现在却缩着身体,浑身抖如筛糠:“我没有嘛…我没有。你是……你是在怪我,把你的好心情破坏了吗?”
虽然在装傻,但是说完这句话以后,闻命心里真的被刺了一下。
时敬之气笑了,他笑容明艳,嘴里的话却毫不留情:“撒谎可真好,抵赖也真好,撒娇也真好,闻命,怪不得你叫闻命,你真好命,撒娇以后蒙混过关,真是好的不得了。”时敬之笑着说,听起来像是冷淡的嘲讽:“你听听你说过的嘛,你说了几个嘛?无事献殷勤,逢事讲嘛,嘛嘛嘛嘛,你是嘛嘛怪?你撒谎太多了,放以前要用火车拉,现在更不得了,我看得用高铁装,一装一整车,你————”
“你别说了!!!”闻命急了,他不知何时起身而上,一把捂住时敬之的嘴巴,疯狂摇头,满脸通红:“别说了!!你可别说了!!求求你!祖宗!”
时敬之得理不饶人,无理抓三分,他拍开对方的手,语气冷淡到吓人:“你捂我嘴干什么?我还没说完。闻命,你说句对不起就那么——”
“对不起!!”闻命抢白,瞬间把这句话吼了出来。
他正了脸色,不顾对方诧异的眼神,直面着对方的脸认真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我的错,我郑重和你道歉,我不知道你这么担心我,小敬。”
他语气很是郑重,闻命握紧时敬之的双臂,沉声道:“还有,谢谢,不过我真的没有牙痛。”
闻命正经起来还是,他身上那些和温柔、喜悦、天真有关的气质一瞬间被收敛起来,只剩下迫人的压力。
被他这样对待,时敬之感觉后背一凉,瞬间定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