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愁眉不展,可是为弑神花?”
上古闻白玦疏离之言,脸上笑意顿消,
“让我发愁的事多了去了,如今又多一桩。”上古背着手几步来到桌对面坐下。
林子桃风袅袅。
看着满桌子佳肴,上古调整心情,端起一碗馄饨,往白玦碗中舀入几个,“这馄饨是从苍穹徐镇的一家小店来的,元启说这家馄饨最好吃。”
“徐镇所在聚灵结界甚是薄弱,都莫要再去——”
“你是在关心元启吗?”
“他天生混沌之力,想是未来的主神,如今他年幼,早早频繁接触弑神花,不是好事。”
上古听言,一个场景在脑中转过:
“你既不认自己是清穆,何必要这孩子?你害后池害得很不够吗!”一个人愤慨激言,他似天启又不似天启。清穆……后池……是他们说的清穆和后池吗?
“他既天生强大混沌之力,是能成为主神的料,本尊作为真神自当要亲自教导。”白玦模样的人说。他高高在上,傲然众生,与眼前的白玦似又不似……
“……好……我会跟他说。”上古讪讪舀起混沌送进嘴里,味如嚼蜡。
几个馄饨咽下,上古回过神来,却见白玦手仍在桌下。
“为什么不吃?”
白玦凝望着她,桌下双手紧握,颤抖不已。“我向来无口腹之欲。”
“可当年在南海城你明明——”
桃风沉沉,沉到上古眼底,“罢了……”她站起来,把白玦碗中的馄饨倒进自己碗里,囫囵吃着。
期间白玦数次阖眼,又缓缓再睁开。
“不知主神找我来有何事?”
上古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嘴角暗笑,似讽非讽。
“当年混沌异动,白玦神尊于神界的长渊殿前设宴,嘱我赴九幽历练,尽早修得混沌之力,执掌主神令,护荫苍生。如今弑神遍布苍穹,还有蔓延四方之势,此乃危急存亡之秋。我有感于神尊当年的用心良苦,于这桃林设宴与你作别,不日便为天下苍生收弑神。”
白玦墨眸微动,瞬间恢复平静,“此前因主神沉睡,我才保藏古帝剑,如今主神有悲悯苍生之怀,神力又大增,我便物归原主。”白玦挥袖,古帝剑赫然出现在酒席上空,“愿主神执古帝,除奸佞,收弑神,护苍生。”
上古宽袖一挥把剑收下,捏诀让酒杯满上酒,双手执酒杯,向白玦一敬,“谨遵师尊教诲。”
白玦眉头微蹙,“‘师尊’这称谓,平常戏言便罢,在正事上仍这般说便乱了辈分……还有些生分……”
“又要分清辈分,又要不生分,这分寸我实在学不来。不如你我行个酒令,无需在意伦常,亦显得亲近。就行千钟醉如何?”上古蹙眉却在笑,惹起一层薄薄的醉意。
“好。”白玦睇着上古的一颦一笑,久久不愿移开目光。
一说到酒,眼前这容颜便甚是灵动,他以为此生不能再见了,如今能再睹芳颜,心中甚是欣慰。
除了酒壶、酒杯,上古把桌上佳肴都化去,仅化出一瓷盘一匙勺。
“吟诗作对我不会,所以便只给讲故事和回答问题,讲不出答不出了再罚酒。”细看白玦神色,上古再说,“六万年前你邀我赴宴,虽不欢而散,不过后来我可都听了你的,去了九幽,如今我做东,你自然要听我的。”
木匙勺在透光白瓷盘中旋转,停下,勺柄指向上古。
“想必你也不会问我什么,那我便讲故事吧。我这刚醒来一年多,忙这忙那的,所以当今世间话本还没来得及看,旧的话本故事又忘得一干二净,便讲一下我的事情吧。
上古看着盘中匙勺,笑着,
“一钟醉:我觉醒在清池宫,在我的记忆里,明明是初见,可清池宫却总给我熟悉的感觉,听他们说后池在这里生活了两万年,所以我才这般熟悉罢。我对凤染有亲切感大概也是这个原因。不过奇怪得是,天启居然也居在清池宫,一个元启等于半个天启,一个半凑在一起一天到晚吵死了。我还是喜欢过去在神界那般,想清静时便窝在朝圣殿,想热闹了便去你们的神殿捣些蛋闯点祸。
“不过即便我们还在神界,我也不会那样做了,毕竟我是九幽历练千年的上古,按你说的,我长大了,得给元启做个榜样。”
上古抬眼看白玦,眉眼弯弯笑得更灿烂,
“骗你的!你也不信吧!我只会与元启一同捣蛋闯祸,把天启气得七窍生烟。我胡言乱语,自罚一杯。”她举杯一饮而尽。
木匙勺再转,勺柄偏向了白玦的方向。
“想必你也不会说什么故事,那就让我问你问题?
“二钟醉:我在九幽的千年里,冥冥之中总感觉有人护着我,没让我冻着,没让我伤着……”上古抬眼看白玦,“这些话,六万年前我刚从九幽回来时可与你说过?当时可有人替我解疑?或者谁站出来承认那人便是他。”
“六万年前的事情,记不得了。”白玦饮了一杯。
匙勺再转,还是白玦。
“三钟醉:天启总想在白烁身上找月弥的影子,凤染又想在我身上找后池,白烁还能是白烁,我还能是我吗?”
“任何时候,你就是你。”白玦睇着她说。
上古嘻嘻笑着,“这话一年前你说过了。那时听到这话,我这里……”她按着自己的心口,“跳得很快。如今……”她又给自己酒杯满上,沉吟片刻,
“你呢?你想在我身上看到谁的影子?”
???
注:“千钟醉”原是词牌名,借来作本章标题。另外,它还被借来用于主角行酒。放一个汤匙在盘上,匙柄指向谁,谁就吟诗一首,或讲故事一则,或回答他人一个问题,做不到就饮酒一杯。从一钟醉到十种醉,再是百钟醉,最后千钟醉,共十二钟醉,是为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