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看向守在大厦入口的两个保安,他们人高马大,一脸警惕地紧盯着她,以防她再次混入上班的人群。
花梦期叹了一口气,打车回父母家,她想立刻见到自己的家人,对他们倾诉上午的离奇遭遇。无奈包里的钥匙也丢了,她掏出手机拨出那两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都无法接通。花梦期只好去按门铃,这个时间点他们应该在家吃午饭。
来开门的人是花鸿福,花梦期激动地喊了一声“爸”,却看见对方脸上露出迷惘的神情,对他身后的人说:“没人。”
“没人吗?”戚美娟从花鸿福身后探出来左右张望,口中说道,“我刚刚在监控里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女孩,我还以为是女儿回来了呢!”
花梦期又喊了一声:“妈,是我!我回来了!”
花鸿福和戚美娟像是完全看不见花梦期,也听不见她的声音似的,关好门以后就径直往回走。幸好花梦期动作快,趁机闪身跟在他们后头一块进了院子。
花鸿福对戚美娟说:“不可能吧,她忙得很,怎么会突然回来?”
“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戚美娟拿出手机,却被一条未读短信吸引注意力,“智能助手帮我拦截了一个未知地址的骚扰电话。”
“我看看,”花鸿福凑过来,也捧着自己的手机,“我也有这条消息,大概是骗子吧,不管了。你赶紧先给女儿打个电话。”
戚美娟拨通花书约的电话号码:“喂,女儿呀,你在干嘛呢?”
“妈,我在食堂排队呢!怎么了?”花书约在电话里说。
“噢,没事,我和你爸在监控里看到有个长得很像你的女孩在按门铃,还以为是你回来了。”
花书约否认道:“不是我啊,我在学校呢!你们是不是看错了?”
“应该是看错了!对了,这周末你想吃什么,我和你爸提前去菜市场买新鲜菜回来做,白灼基围虾,红烧排骨,还是清蒸鲈鱼?”
“都可以,轮到我打饭了,我先挂了啊,拜拜!”
戚美娟放下手机对花鸿福说:“不是女儿,那还能是谁呢?”
花鸿福揽住妻子的肩膀,说:“说不定是恶作剧,或者是上门推销的人。我们再看看监控录像吧。”
花梦期跟着他们进屋,路过大厅时被一张相框里的全家福照片吸引了注意力:花鸿福和戚美娟坐在花书约的左右两侧,花书约的怀里抱着一只正在咧嘴的小狗。
花梦期认出那是小麦,它此时在沙发旁的狗窝里睡得正沉,花鸿福和戚美娟路过时候的动静也没能吵醒它。花梦期试图触碰它,她的手从它身上穿过。
监控电脑放在一楼书房,花鸿福和戚美娟夫妻二人一同盯着显示器的录像画面,花鸿福操控鼠标把时间调回门铃响的时候,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花梦期看见那道影子趁着父母眨眼的间隙消失,然后戚美娟发出疑问:“我忘了,咱们刚才是要在监控里找什么来着?”
而花鸿福回答道:“我也忘了,不如我们先去吃饭,也许等会自然就能想起来了。”
戚美娟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他们离开书房去了饭厅,而花梦期却无法再像之前一样自由活动,她若有所觉,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脚,它已经不见了,而她的随身物品和衣服也在一同慢慢模糊变淡至透明,就连她手中握着的手机屏幕也开始疯狂地闪烁起来,上面的聊天记录、应用软件和存储数据正在飞快消失——这个世界正在抹除她存在的痕迹,现实物品、虚拟财产和他人的记忆,甚至是她本人的肉/身。
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无力阻止的花梦期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她试图尖叫却发不出声音,想要摆动肢体却无法逃离原地。
花梦期以前听说过人的一生会经历三次死亡,第一次是医学上的生命体征消失,第二次是葬礼,第三次是世界上最后一个还记得你的人离世。花梦期认为自己还活着,却骤然体验到了最后一次死亡的滋味——她已经被认识她的所有人完全遗忘,她即将彻底湮灭。
突然间,虚空中的一股力量将花梦期的灵魂狠狠击飞出去,花梦期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因为这股冲击力移位了——如果她还有内脏的话。
但她现在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个孤单的灵魂,她被推入了一片纯白色的空间,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方响起来,问她:“你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吗?迄今为止,到底哪段是梦,哪段是现实,哪段是幻觉,你能凭自己的判断分清吗?”
花梦期反问:“你是谁?有本事吓唬我,有本事就现身啊,别躲起来说话。”
那个声音说:“你就是我/我们,我/我们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