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助理善意地解释:“哈哈,我们一般称呼总裁为‘砚总’。”
程瑭从善如流:“砚总,不好意思。”
王沉砚这才矜持地“嗯”了一声:“晚上好。”
姜助理帮忙按了一下电梯:“程工你要去一楼是吗?”
程瑭点头:“是,谢谢。”
“没事。”
程瑭略显僵硬地弯弯唇角,看着前方锃亮的电梯门。
电梯内空气凝滞,微妙的失重感中,他闻到了总裁身上的古龙水气息,很淡的木质香。
还挺好闻。
闷骚。
鼻尖嗅着若有似无的木质香气,程瑭默默从卫衣口袋拿出手机。紧接着他输入密码,随便划几下屏幕,随手点进一个APP又退出,再划拉几下屏幕。
他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在做事,别和我说话”。
沉默中,一楼到了。
程瑭走出电梯,胡乱招了招手,便加快步伐离开了公司。
说不上为什么,他脑海中一直回荡着电梯内的情景。
明明是不到三分钟的短暂相处,却像三十分钟那么长;明明只说了两句话,却让他反复回想,就像中了木马的电脑;明明只是一面之缘的老板……
喂,只是一次偶遇而已,在公司里面遇见上司明明很正常。
而且总裁根本不认识他,更不知道他就是陈皮小糖。退一步说,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没仇没怨,他有什么好心虚的?
别纠结了,越纠结越不自然。
程瑭这样想着,用力晃了晃脑袋,压下心中莫名的情绪。
鼻尖最后一缕木质香气,也随之消散在夜风中。
不想了,回家。
————
地下停车场,B2层。
姜助理启动汽车,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后座的青年,内心有些忐忑。
电梯里,他把自己拜托程瑭查到的信息,简单向总裁交代了一下。
姜助理的动机很简单,他知道这场莫名其妙的舆论风波不会就此平息,而一旦有意外情况发生,他必须要及时提出公关方案。
于是他事先收集了陈皮小糖的互联网信息,只是互联网信息而已,当作紧急公关的辅助材料。
怎料总裁知道之后,并不十分高兴。
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说:“不用查了,尊重平台用户的个人隐私,舆论公关尽量不要牵扯素人,下不为例。”
姜助理脊背发麻。
他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错,只是有些懊悔。
该死,摊上个爱装的上司,一开始居然没看出来。
尊重个人隐私?
姜助理听了只觉得好笑。
商业场上哪有那么多个人隐私?各种明调背调,或合法或灰色,谁会真的在乎所谓的“公序良俗”,不违法乱纪都算道德标兵了。
姜助理只觉得新上司会装、能装、爱装,暂时装出了一副人样。
小有能力的富二代都这样,富人病。
他们自诩道德高尚能力出众,对所谓的“底层出身摸爬滚打”嗤之以鼻,张口闭口都是“体面”,实则他们所谓的体面,都是依赖父辈的资源堆砌而成。
偏偏他们还不自知,坐拥着父辈给予的权力和财富,洋洋得意,过度膨胀乃至天真虚伪。
让人讨厌。
罢了,稍微调整状态就好。
还拿捏不住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孩儿?
姜助理平复心情,启动了汽车:“砚总,今天晚上回哪儿?”
王沉砚正靠在座椅上小憩,语气平淡:“流光庭。”
姜助理顿了顿,才道:“好的。
流光庭位于深州市二环地带,紧挨着中央商圈。
它也是互联网上有名的“生下来有就有,生下来没有就没有”的地段。
王沉砚接手公司之后,就搬进了流光庭,独居。
流光庭小区的房型面积都很大,他每天晚上回去睡一会儿,第二天又早早离开,和无人居住的效果也差不多。
打开指纹锁,玄关灯自动亮起。
智能家居灯依次闪烁,AI声音欢迎主人回家。暖黄灯光照亮一尘不染的房子,精心设计过的布局陈设,精致而却缺少生活气息,像酒店的高级套房。
王沉砚往后一仰,倒在沙发上。
他没有摘眼镜,只是闭上双眼,放任自己片刻喘息。
有些烦躁。
不熟悉的公司,不熟悉的环境,各怀心思的下属......还有网络上荒唐的流言,舆论造成的麻烦比他想象中还多。
许多家人朋友都来询问情况。
偶尔有语气不善者,斥责他应该严肃处理,不要损坏自己的形象,惹得家族面上无光。
“呼......”
王沉砚深深吐气。
片刻后,他睁开了眼睛。
西装绷在身上,行动有些束缚。他起身的同时,随手脱了外套放在一边,摘领带的时候,忽然想起今晚在电梯里遇见的人。
娃娃脸——或者说小白脸。
他穿着宽大的卫衣外套,脖子上挂着头戴式耳机,背红色书包,刘海的阴影打在镜框附近。
那柔和内敛的气质,真像大学生,甚至高中生。
实习生?
应该不是,姜助理不会对实习生那么客气。
那就是正式员工,长得挺显小。
不过对方眼光还不错,居然发现了他搭配酒红领带的铂金领带夹,还多看了好一会儿——那种不带讨好的欣赏目光,意外取悦了王沉砚。
很好,很有品。
不枉他出门前搭配了三分钟。
王沉砚摘下领带,把领带夹放在一边,他眼前又浮现了一副场景——肩上背着红色背包,脖子上挂着耳机的青年,正低头看着手机。
王沉砚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发现对方只是在划拉手机屏幕,连聊天都没有。
是逃避客套寒暄的一种方式?
还挺社恐。
经常加班的小白脸社畜……
有点意思。
王沉砚心想,不论人设还是外表,这个人都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