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台之中,烛光柔和,几位权贵公子与名伶们早已笑语晏晏,见到叶瑾到来,都略微一顿。
在座的谁不知三皇子对阿萝姑娘另眼相待。不过下一瞬又继续举杯换盏,气氛更为融洽。
叶瑾刚刚落座,便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过来。她不动声色地微微侧首,却发现角落之中端坐着一名年轻男子,衣着并不显眼,却周身气度沉稳,眉目之间隐约与安昱有几分相似,只是比起安昱的轻浮浪荡,此人显得更加沉敛而内敛。
安策。
叶瑾心中顿时有了数,看来确如沈淮序传来的讯息,想见她的人是安策。是因为不放心自己的幼弟?
不太可能。
叶瑾面色未变,抬手缓缓倒了一杯酒,轻轻抿了一口,神态自然。
安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许久,似乎一直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过了片刻,他才收回目光,低头与旁人闲聊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叶瑾微微眯了眯眼。
安策今晚出现的意图……或许跟宇文珩有关。看来沧都的水果然很深,都知道安国公府与太子似乎关系不错,只一个安昱时常同宇文珩玩在一起。
但宇文珩的浪荡大多是装出来的,谁又能说安昱不是如此呢?
心思转动间,忽闻外边传来轻笑一声:“安兄设宴居然没有通知我,莫不是怕我饮尽你的好酒?”
众人闻声转头,只见温懿翩然入座,一袭杏白袍子映得他整个人风姿潇洒。他目光轻扫一圈,落在叶瑾身上,眉头不动声色地挑了挑。
“阿萝姑娘绝色姝容,果然是传闻中的人物。”
叶瑾起身轻笑:“温公子客气了。”
温懿目光转瞬,似笑非笑地看了安昱一眼:“安兄倒是有本事,把这位请来。”
“谁让我面皮厚呢。”安昱耸耸肩,玩笑意味十足,“自己坐吧。”
温懿眼中带了点深意,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酒。
安昱笑着抬手示意,又让人奏起了乐曲。他亲自将一杯酒递到叶瑾面前,似笑非笑道:“今日难得,姑娘可否赏脸,跳上一曲?”
叶瑾微微一顿,随即勾唇笑道:“安公子盛情,奈何阿萝今晚身体不适,还望公子见谅。”
现场气氛顿时一窒,角落里的安策神情淡漠地抿了一口酒,目光沉沉地盯着叶瑾的身影,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安昱表情倒是特别自然,笑道:“是安昱唐突了。”
“不敢,改日揽月楼,随时恭候安公子。”
这时众人才又热闹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未曾发生。安策则是淡淡地扫了叶瑾一眼,目光隐晦难测。
……
月色渐浓,园中灯火更盛。酒过数巡后,宾客渐渐三三两两散开,有的移至□□闲谈,有的与伶人对诗作画,气氛由最初的热闹喧哗,转为更隐晦的权势交锋。
亭台处,安昱又亲自奉酒来劝,道:“姑娘可还习惯此处?若无趣,咱们换个清雅的湖心小亭,景色更宜人。”
叶瑾举盏轻摇,低声笑道:“多谢安公子好意,阿萝方才饮了几杯,已有些醉意。再走去怕是不胜寒凉。”
安昱见她言辞有度,面色自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那姑娘便歇着,我去湖亭前替你挡挡酒,再请人弹琴一曲。”说罢,拱手笑退。
叶瑾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指腹轻轻摩挲着杯沿。
这时,亭台侧畔的月影中,一人缓步而来。
那人衣饰不甚华丽,却每一步都沉稳得恰到好处。月色落在他侧脸,将那双内敛的眼眸衬得更加深幽——安策。
叶瑾姿态悠然,眼角余光早已捕捉到动静,只是略一垂眸,仿佛未曾察觉。
安策并未径直上前,只是停在几步远,负手而立,语声低沉而有礼:
“今夜雅集,众人皆喧,我却只记得方才姑娘进场之时,那一身红衣,静极生华,倒叫人移不开目光。”
亭上的烛火摇曳,映着叶瑾眼底一瞬流光。她缓缓抬眸,微笑致意:
“安大人谬赞了。”
她只此一句,不卑不亢,既未自矜,也未谦抑,分寸把握得极好。
安策看着她,顿了顿,道:“实话罢了。”
两人隔着一阶月色对望,亭台上下仿若两个阵营。气氛不动声色地凝起几分。
叶瑾话语温和,带着花楼女子应有的软调子,却不掩其语中三分疏离,七分从容。
安策沉默了一瞬,视线敛了些光锋,似乎是为叶瑾的直白。过了片刻,他才低声道:“听闻三殿下待姑娘……颇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