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听着。
温懿的言论,倒是点出了叶瑾的行事风格。聪明,沉稳,永远清楚自己的目标。
“话虽如此,但就算是再聪明的女子,迟早也得顺从。”中年文士摇头,笑容里带着几分揶揄,“她能拒绝一时,难不成还能拒绝一世?”
话音落下,席间众人皆笑,仿佛已认定了阿萝的结局——无非是换个时机,最终仍会落入三皇子的掌心。
沈淮序的茶盏轻轻放下,发出极轻的声响,盖住了席间的一阵哄笑。
他未置一词,眉眼淡淡,心绪难辨。
沈淮序离开酒楼时,夜色已深,沧都街道上仍旧灯火未歇。
冬夜的风带着些许凉意,他披着裘衣,步伐从容地回到镇北王府。
甫一踏入府门,顾言便已等候在侧,见他归来,便立刻低声禀告:“王爷,揽月楼暗桩传来消息——叶姑娘一切安好。”
沈淮序脚步未停,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这个消息对他而言,不过是寻常的一句通报。
可顾言看着沈淮序的侧脸,心底却总觉得,这个消息……并非无关紧要。
早在叶姑娘初入揽月楼时,沈淮序便吩咐人暗中盯着,不显山不露水,但绝不允许叶姑娘真正陷入危险。
揽月楼之中,叶瑾行走于刀锋之上,沈淮序没有插手她的局,却又确保在她真正需要的时候,仍有一条退路。
这些事顾言都清楚,他垂眸沉声道:“王爷,是否需要再加派些人手?”
沈淮序微微停步,沉思片刻,随后淡声道:“不必。”
顿了顿,他语气微敛,低声道:“盯紧些,若她真遇上无法脱身的局……不惜一切,带她回来。”
顾言眼神微动,心中微微一震,随即拱手应道:“属下明白。”
沈淮序阖眸,拂袖踏入正院。
夜风微凉,吹皱了庭院中那盆兰花的叶片,枝叶在灯光下微微晃动,仿佛暗夜里的一点微光。
回忆起一个月前,叶瑾被他召来沧都,两人并未见面,他本是要安排她在暗处行事,悄无声息地收集情报,待时机成熟,便撤出沧都。
可她却给他递来了一封信,她选择了最危险的一条路——站在最显眼的地方,吸引沧都某些势力的目光。
他很想问她,是否知道自己会是怎样的处境?
但又明白他俩其实是同一类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一定会选择最适合的方式。
精准,冷静,高效。
揽月楼依旧灯火辉煌,沧都贵胄们纸醉金迷,欢声笑语淹没在琉璃灯光与丝竹声中。而在这座城的阴影处,一条暗线已然开始勾连成形。
叶瑾站在后院的回廊之下,望着远方夜色沉沉的城池,目光微敛,指尖缓缓滑过袖口绣着的暗纹。
通过这些时日,已然让宇文珩的目光牢牢落在她身上,这是自己想要的局面——只要宇文珩的注意力停留在她身上,他的探子也会被牵制,沈淮序就能轻松很多。
但这还不够,今晚是最重要的一步。
“姑娘。”一个扮着仆妇的中年女子声音自黑暗中传来,低声道,“西市那边已经查清楚了,今夜,便是人牙子运送南胤女子的日子。”
叶瑾轻轻摩挲着袖口,声音平静:“路线可与之前对上?”
“对上了。三日前的交易路线,果然是固定的。”女人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他们从南胤边境劫来的女子,基本都会进入揽月楼,再经由揽月楼之手进入各家豪门权贵……这些年,被送来的少女已经不知凡几。”
叶瑾眸色微沉,想到那日她在院中见到的被鞭痕抽打得遍体鳞伤的少女,握紧的指尖微微泛白。
“虽然我进入揽月楼时日尚短,但经过探查,基本能确定这些人一定还有别的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你是说揽月楼只是明面上的?”
“嗯……此事我会继续探查。今晚还是按计划行事,”她缓缓道,“告诉她们,时机到了。”
“好。”
话落,黑暗中再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