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因为在物理层面上伤害了鹿可盈就该娶她作为赔罪,是一种十分自恋自负的想法。
左新鹤的胃口好得很,很快就把剩下的饭吃完了。
现在病房里的四个人拥有平等的权利——空闲的口腔和不受外物干扰的头脑。
徐大峰终于能说他想说的话:“可盈,你比徐全大三岁。”
废话。
鹿可盈嗯了一声。
“你家里人着不着急,催不催你结婚?”
“还好。”催归催,没到收了彩礼把人卖出去的地步。
“你做宫外孕手术的事,叔叔和阿姨昨天才知道,这么大的事情,徐全这死孩子。”徐大峰剐了儿子一眼刀,转瞬即逝,他十指交叉,指腹反复敲打手背,像是模仿蝴蝶扇动翅膀,“叔叔阿姨是这样想的,等徐全好得差不多能下床走路了,跟你父母约时间出来我们两家人见一面,把婚订下来。”
“我不想结婚。”鹿可盈说,“也不打算要小孩。”
徐大峰愣了一会儿,与妻子面面相觑。
鹿可盈接着说:“那件事只是个意外,我不怪徐全,我爸惹了点事,在打官司要付赔偿金,徐全说这笔赔偿金要替我掏,这笔钱我会收下的,徐全没什么亏欠我的,”她转头看着他说:“我们还是朋友,对吧?受伤住院没什么不好意思告诉我的。”
朋友?左新鹤没听说过谁分手之后还能做朋友的,他只见过通讯列表里躺着前任,和现任吵个架就联合前任把现任绿了的,这个经验里的现任就是屠文星。
这造就了他狭隘的感情观,和前任做朋友就是没断干净,对下一任不负责任。
左新鹤躺下去,把脸歪到一边,他心想,他才不跟前任做朋友。
隔天中午,鹿可盈乘飞机往返,身体没落实地,腾在半空,心也空。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旁边是对情侣,都长得很丑,一直在聊些琐碎的事情,声音窸窸窣窣像在穿行灌木丛,偶尔发出母鸡下蛋一般咯咯的笑声,两次亲吻都是啵的一下,这让鹿可盈感到很烦躁,想起大学时遇到的在图书馆里调情的傻逼情侣,尽管飞机上这对情侣并没有到达傻逼的程度。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始刷手机,看电影,台词情节故作高深无痛呻吟,看不进去,逛社交平台,到处都在吵架,越看越烦躁。
中途周华杰发来微信,问她要不要去西双版纳过年。
【我跟我前妻商量好了,今年寒假带筱筱去海南过年,想去早决定,不然买不到机票订不到房间】
鹿可盈回:【我问问我爸妈去不去】
旅游放松心情,她觉得至少自己应该去一趟。
她给魏佳玉发微信问,魏佳玉担心时间太紧,等不到二审开庭下最终判决,鹿忠孝没办法出省旅游,也不好留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劝她自己一个人去。
所以鹿可盈去问金律师二审什么时候能开庭,金律师大概在忙,没等到他的回复,飞机就落地了。
飞机停稳,前面的乘客陆陆续续拿了行李离开,鹿可盈只有一个红褐色的小皮包,够到带子拽下来轻巧挎在肩上,人群沿着窄长的廊桥前进像一颗颗滚落的双色球。
鹿可盈刚走出廊桥到开阔的大厅没几步,左肩背就被重重撞了一下,一个扛着背包的男生飞到她前面去,她大声骂道:“你赶着去投胎啊!”
那背包男回头嬉皮笑脸地对她道了两句毫无诚意的歉,鹿可盈看了更火大,扒下背带把皮包砸过去,皮包砸到背包男的胳膊,向下滑落,跌到地上,背包男笑嘻嘻地跑远了。
鹿可盈走过去把皮包捡起来,拍掉上面的灰,呼哧呼哧地喘气,她想起昨晚离开病房前,左新鹤躺在床上对她说,他不和前任做朋友,今早去医院和他告别,他说祝她幸福。
他把她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