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此。”许肆不否认这点,也不打算遮掩。她说谎技巧太过拙劣,容易欲盖弥彰。
“所以我没打算用这个捆绑你,”傅行简抬起头和许肆对视,“我会在病情痊愈过后,确定自己这份感情,到时候再向你证明它的存在。”
“当然,在此之前,我们需要保持基本的互动频率,就像现在这样。这是我独自冷静几天过后做出的决定。”
“你这几天都在想这些?”许肆有点意外。
“还有一些并不像我的想法,我觉得你不会想听见它们。”傅行简轻描淡写掩盖自己这几天的独自拉扯。
这病只有他亲身体验过才知道,比他观察到的还要可怕。层出不穷的想法充斥整个大脑,身体好像拥有它自主的意识开始争夺主权,自我的灵魂和思想成了寄人篱下的一方。
比起潜在的想法,病患的表现行为只是冰山一角。
吸引、争夺、占有、控制,最后就是伤害。傅行简冷眼旁观自己的想法,它们的出现像有人填鸭式强塞给他。他重新将它们整理规划,发现想法的尽头是暴力。
这更证明他之前的猜想,病毒搞不好还会升级。
“好吧,看来也没有别的办法。”许肆只得叹气。或许有人面对这种天降奇缘会兴奋雀跃,而她觉得困扰麻烦。
艾鸢骂她的时候,的确很会戳她痛处——满脸爱答不理,但在等着别人搭话。
只是搭话,许肆也不会全盘招收。她渴望一份纯粹干净,毫无瑕疵,长久稳定,能允许她渐入佳境的关系。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她要求太苛刻。她接受不了莫名其妙开始的关系,这意味着结束也会莫名其妙。同样也接受不了有可能存在矛盾和争议的关系,她处理不来矛盾。
许肆不止一次地羡慕过那些面对复杂关系也能毫不犹豫踏入的人。她曾经有一个学妹,那是个很热情活泼的孩子,肯关照她这个冷漠的学姐。
那孩子喜欢隔壁院的男生,还没有什么发展就被一个看上去不好相处的女生找上门,这位是她的情敌,通俗意义上讲是个小太妹。
她被情敌带来的人团团围住,一点都没害怕。情敌本来是想震慑住她,然后放一些狠话,再强调自己和男生的朋友很熟,晚上她会和他们一起聚会喝酒,增进关系,接着以警告收尾,结束这一段示威。
学妹却打断进程,兴致勃勃地询问聚会玩什么,她能不能一起去,全然不害怕。那场聚会里情敌暗自和学妹较劲,比拼喝酒,学妹一直在炒热聚会气氛。
最后,结局是学妹带着喝醉的情敌回自己家休息,她们从情敌成为朋友,一开始引发矛盾的男人则被她们固定在聚会搭子这个身份,谁都没有更进一步。
许肆听学妹讲这个故事,很羡慕她。化敌为友这个词语对许肆来说,更像一个神话故事,她只能化友为敌。
有的人能不断开始新的故事,而许肆一次主动就费尽力气。
尽管现在她处于被动位置,也能被卷入很多人的关系网,可这些关系又存在着不可忽视的瑕疵。
她无法迎接它们的到来,因为她已经预见它们的离开。
预见到离开,担心自己受伤所以只想脱离出去,可偏偏许肆不是主动展开的关系,因此她也没办法主动脱离,只能身不由己地体验过程。
傅行简见她烦躁的表情,知道现在不是聊天的时机。被抛在一边的笔不自觉地回到手上,纸上又有沙沙声。
这声音很快被敲门声音打破。
“抱歉,请问许肆女士在吗?艾鸢那边申请要见您一面。”
门外人虽然在询问,语气却很笃定。许肆目光移到傅行简脸上,后者垂眸,“想去就去。”
“的确有事我得去处理,先走一步。”许肆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她昨天晚上就已经知道了,她带阿姨见艾鸢,后者必会生气的,这口气艾鸢一定会出。
不出在她身上,也是给工作人员找麻烦。反正她见完就可以走,没必要给工作人员增加工作负担。
门被许肆轻轻关上,那一声清响将傅行简激活一般,他重新看向面前的纸张,是一副被勾勒出头发的女人像。
没有绘画基础的线条看上去一团乱麻,可执笔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团潦草画的是许肆。
傅行简撕下来这一页,却没继续撕碎,只是夹到一边的书里,眼不见即可。
许肆来到会议室,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艾鸢坐在里面,眼眶泛红,血丝遍布,她看上去刚哭过,并不让人觉得可怜,而流淌着让人心惊的恶劣。
许肆坐下,任由艾鸢的视线刮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