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用?”他受伤似地反问,“你觉得我活着没用?你以为我是怕死?”
难道不是吗,我暗自想着。你像个小孩一样,害怕着死,害怕着你不理解的世界。但花钱买上十年的排队,然后把自己装进人造的东西里,这又是何苦?到那时甚至有苦说不出,就像那些引渡者一样……就像母亲一样。
他大费周章,把水果切出了花来,心情又好了:“你也要更加上心,特别是在引渡的事情上,都好比移植,要切身地想一想,对你来说只是签个字,但事情可能重大到你没法想,死了下地狱都抵不过。你可得好好想一想。”
“我也没资格做什么决定啊,那都是投资人的事,负责人的事。”我摇头,心想,我可不会像爸一样,卷进什么引渡项目里了。我本人的存在,就是他搅出一团乱麻的明证。但我明白自己不一定是妈亲生的。爸也没提过真相,打定主意要把秘密藏到最后。
我心思还在那神秘的人身上。那人心意可嘉,给我送来一张从前得不到的清晰照片。但陈鹍本人还毫无回音,我实在想不出,是谁这样好心却不露面,又是否是同一个人给母亲捎了花。
“最近有人找你吗?”
他摇头,又背着手走了,“最近又要停电,你去买些蜡烛……”
我答应着,翻着从旧房子带回的本子。
有个本子不是我的,是虾蟆兰的。
我要搬走的那几天,都在教室待的很晚。从前妈妈和覃蝶散步到天黑才回来,我干脆也等到天黑,就成了习惯,妈妈不在后也是如此。
亮亮姐专门来见我,递来一个装满碎干花的瓶子。“这都是你妈以前送给我的花。”临走还回头说,“你拿着,晚上就可以做梦。”
那些以我妈妈的名义送给她的花,风干之后看上去像蝉翼的碎屑,在瓶里簌簌响。可惜如今这瓶子找不到了。
我还等着虾蟆兰送我点什么,可那天已是最后一天了。她桌面只有个本子,封面写着“越兰”,我翻了翻,记了每天的功课。中间还夹着我的借据,钱我早就还了。我拿走了本子。
在最后一页她记了一行,“邻涯科学考察协会”。下面没有再写字。她以后难不成想要加入科考队?
“什么邻涯?”爸爸又出现了。
“是那个搞科考队的,‘邻涯协会’。”我答,“那个时候,就有邻涯计划了吗?”
“那时候‘邻涯’这名字还没那么负面呢。”他呵呵笑了几声。
手机来了消息,我拿起来看了看。“我得出去一趟。”
“说起来,你什么时候回去上班?”他揶揄地问。
“再给我几天。不把一些事搞明白,我安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