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隋寂带陆员峥去那家花店——他曾发誓要用自己赚来的钱给陆在蘅买一整面冰封玫瑰的店,如今人去楼空,花店成了鲜肉店。
一样的红,后者却令人索然无味。
这是头一次,隋寂文邹邹地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八年,他们走了很远,却又像是仍在起点。
陆员峥看着有点心不在焉,甚至是沉闷,隋寂开着陆在蘅的车目视前方,余光却无法忽视陆员峥的存在和变化——陆员峥半月前从南嵘匆匆离去,对隋寂的态度整个大变样。
隋寂说不上来,妹妹还是跟自己很好,但时不时偷偷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多了点别的东西。那点东西让陆员峥不太自在,也让隋寂不太高兴。
中午吃完饭,隋寂打开手机搜了很多跟《……观察日记》有关的书名,排名靠前的是《植物观察日记》《豆芽观察日记》等,基本都跟中小学生的手工课有关。
可是陆员峥已经高三了。
隋寂无可避免地想起花虞写的《小海棠树和大榕树》……这一个二个的,隋寂望了眼缓慢倒退的白桦和白杨树,它们年年如此,有什么可观察的。
就算有的瘦弱、长歪了,总有人操心着将它们扶正……譬如园丁。
隋寂从几个正在收拾断枝的园林工身上收回视线,他们已经绕着阿勒泰市跑了大半圈,并没有再找到第二家制作冰封玫瑰的花店,有点遗憾,但也无法。
“我们回去吗……”
“陆在蘅给你打电……”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都不算热切,隋寂看了眼陆员峥手中自己的手机,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接,心底竟有点期待,陆在蘅会直接开口喊“宝宝”吗?
但很可惜,陆员峥划了接通就叫“陆在蘅”:
“我跟小隋在外面玩呢,什么事?”
陆员峥终于又喊他“小隋”了,声调上扬,却不似往常那般飞扬,没待隋寂琢磨出到底有哪点不同,陆在蘅顿了顿,同两人说:
“我晚上不回去了,你们跟姥姥吃,早点睡,都要听话。”
都要听话。
他们有谁不听陆在蘅的话呢?
陆员峥“嗤”了一声,想起这个小动作是隋寂常做的,顿住,等陆在蘅凶她,可是陆在蘅没有说她学小隋的坏毛病,又重复了一遍“听话”,匆匆挂了电话。
“小隋,或许咱俩才是亲兄妹呢。”
陆员峥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隋寂没懂,可陆员峥也没解释,话题到此中断。
气氛重新变得沉闷,隋寂却心情好了一些——陆在蘅忙得连晚上都没法回家,隋寂千里迢迢来找陆在蘅都尚且如此,两人没有联系的那四年半,陆在蘅肯定更忙吧,所以才没能去找隋寂。
隋寂从模糊的猜测中获取新的安慰,对陆在蘅的依赖更重了两分。
“我们在院子里堆雪人好不好?”
隋寂突发奇想,甚至没等陆员峥同意,径直将车停在一家超市门前:
“走,我们去买点东西,堆完雪人吃火锅,又不是离了陆在蘅不能活了……”
“……好啊。”
陆员峥轻声道,渐渐起了好情绪,是啊,她和小隋离了陆在蘅又不是不能活了,陆在蘅上大学的那四年,陆员峥一年见不了他几次,陆在蘅毕业回家的那四年,小隋一面都没见他。
她和小隋不也那么过来了。
大人没在身边,小孩子一样能长大。
陆员峥倒不是埋怨陆在蘅,陆在蘅已经付出很多很多很多……她甚至一口气没法说完这个“很多”到底有多多,只是不太希望陆在蘅老母鸡带崽似的——总也不能放手。
他几头抓着,陆员峥替他累,也因自觉没用而伤心。
她不明白小隋的心情——或许小隋跟哥哥的关系跟她与哥哥不同,他们是缠绕一生的,小隋可以永远在哥哥的坚实臂膀下……若是这样,陆在蘅变态一点的话,也没关系吧。
那个秘密就烂在肚子里好了。
陆员峥打开心窗,放飞一只小鸟,快乐起来:
“小隋小隋,我要吃牛肉卷、虾滑、蘑菇、草莓……”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堆,隋寂好笑地看她一眼,陆员峥说什么他拿什么,从前的妹妹又回来了。
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距离过年还有五天,他们一家其乐融融。
隋寂推着装满食物的购物车去结账的时候,心中生出一点满足又奇异的感觉……他和妹妹学着做饭、照料姥姥,家里顶天立地的男人正在外面打拼,这种感觉有点酸痛,又让人无比踏实。
过年了,他等着男人回家。
隋寂浑身充满了干劲,甚至一口气将两大袋食物同时拎上了楼,大气都没喘,拿了帽子手套还有方才买的小铲子、胡萝卜、草莓就下了楼。
兄妹俩在夕落西山的时刻扬起片片雪花,每片雪花都透着昏黄的夜灯和余光,无比美妙。
“小隋你看!我堆的这个大雪人像不像陆在蘅!”
隋寂捧着一颗圆圆的雪球走过去看,陆员峥将陆在蘅堆得矮胖矮胖的,看着还乖可爱的,他提着等绕了一圈,对比自己手里的圆脑袋,陆员峥堆得不错,他夸了一句,却察觉出诡异之处:
“峥峥,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这么……”
“怎么了?”
隋寂盯着雪人的下半身欲言又止,有些话他不能跟女孩子说得太细,但是陆员峥于他而言不仅是女孩子,是妹妹,隋寂哼笑一声,还是担起小兄长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