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阶段的最后一个寒假,对隋寂和陆在蘅来说都很难忘。
于隋寂而言,是不好的那种难忘——汪域阑“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刀上舔血这么些年,终于栽了,被一个阔太的丈夫暗地里找人断了一条腿。
接踵而来的是,汪域阑突发昏迷进了一次医院,心梗,堵塞了三条血管,确诊冠心病。
短短几天,汪域阑从粉面油头的浪荡子成了半鬓苍白的老年人。
比其隋盛驰,汪域阑看着老了不止十岁。
隋寂站在病床前居高临下,嗤笑:
“爸爸你终于遭到报应了。”
从隋寂终于从汪域阑编造的“母亲坏父亲好”的谎言里顿悟之后,他再也没有叫过汪域阑爸爸,这一声,汪域阑悔恨的泪水涓涓而下。
隋寂怜悯他吗?或许有一点吧,但早已无关爱恨,他被谎言蒙蔽的时候,挣扎于爱恨,可在那之后,对汪域阑只是觉得厌烦,还有摆脱不掉的难过。
是隋盛驰要他接受父子关系早成定论的结果的,他妈妈笑着说:
“这是你的选择,没理由当墙头草,那对谁都不公平。”
隋寂阴恻恻地想,其实隋盛驰爱他的真相也并不保真吧,至少她在说这句话时,是有着商人的冰冷的。但隋寂还是听从妈妈的要求,继续和汪域阑住在一起,等待着汪域阑被时间惩罚,也是对自己那个错误选择的惩罚。
由此,他在自己和陆在蘅的千头万绪里,又顿悟出一点:他无法做到关系的明确其实是害怕再次选择错误而受伤害的心理投射。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段关系了,但唯一确定的是,隋寂一定会永远占有陆在蘅。
无论哪种方法。
在这之前,他们有无数次试错的机会,而隋寂也有无数次被原谅的机会。
他牵着陆员峥的手,在陆在蘅的出租屋楼下等陆在蘅下班,视线偶尔掠过妹妹的丸子头,忽然变态的想,要是他也和陆在蘅有着同样的骨血就好了,不用纠结什么关系,他们永世缠绕。
可那不可能。
隋寂没听清陆员峥说了句什么,跟着笑笑,心里想,没关系的,好事多磨才更有趣。
“陆在蘅,你回来啦?”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隋寂看了眼陆员峥,陆员峥也看他,两人很有默契地笑了。
这样就很好。
陆在蘅一放寒假就把陆员峥和席春光接来了南嵘,这是她们第一次来南嵘,被家里唯一的男人安排得妥妥当当,住进了高楼大厦里的一间,拥有了大城市绚烂的灯火一盏。
买房不能操之过急,换学校得提前联络。陆员峥不是南嵘户口,能选择的学校不多,陆在蘅决定让妹妹上私立,费用高昂,但别无他法,他辛苦一点就是了。
隋寂在医院陪护的前几天,陆在蘅一直带着陆员峥和席春光跑学校,不仅要看学校环境和硬件设施,还仔细了解了意向学校的初一班主任情况。
最终敲定了三中,校领导让他交了转校费、填了提前报名单,又在陆在蘅的强烈要求下同意陆员峥秋天时进入三中的初一二班,班主任是个矮个子女老师,非常温柔。
“陆在蘅你不要担心啦,我很喜欢这个班主任……”
陆员峥知道哥哥将来准备留在南嵘发展,但因为自己曾经遇到的那件事,陆在蘅对她无比小心,生怕再走错一步,陆员峥让哥哥笑一下,她适应能力很强的。
谁知就在要离开三中的时候,陆在蘅只是无意朝门岗值班室扫了一眼,登时顿住,浑身血液忽冷忽热,握着妹妹的手都僵了一瞬。
与此同时,陆员峥也看见了那个保安,阿勒泰二小一年级二班的班主任,李顺。
“我不怕的陆在蘅……”
陆员峥已经浑身打起了摆子,可她回握住哥哥的手,佯作坚强。
忘记那段经历是不可能的,陆员峥小脸煞白,记忆几乎如潮水般倒流。那个一年级就要结束的夏天,班主任李顺带着孩子们去郊游。一片无人的白桦林,李顺带着两个男孩子和两个女孩子去捡蘑菇,夏天的白桦林是没有蘑菇的,但孩子们不知道。丛林深处,李顺给两个男孩子看了一段视频后,让他们褪下衣服,鼓励他们去找两个女孩子实践一番。男孩们害怕,不敢动,被李顺打了两巴掌,其中一个男孩哆嗦着走向了一个女孩,瞎摸一番。陆员峥看着好朋友一边挣扎一边哭,她吓得尖叫起来,却被李顺捂住嘴,塞到另一个男孩身边,两人被李顺打着互相摸……
后来孩子们逃了,但陆员峥再也不敢去学校了。
陆在蘅问了许久,才从陆员峥口里得知李顺这个畜生的所作所为,他报了案,当地检察机关也提起公诉,但案件推进困难,李顺找了辩护律师,说李顺没有实施威胁行为,是那两个不谙世事的男孩在瞎闹……陆在蘅告了三个月,最终的结果是李顺被判六个月。
在偏远的西北边陲,这种事能有这样的结果已很不错。但孩子们的创伤自此深□□底。
陆员峥不愿意出门了,新学期都开学一个月了,她也不愿上课。陆在蘅没再像以前那样把妹妹搂在怀里,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说:
“那就不上了,哥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