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心还在滴血,一进了灯光明亮的宿舍楼大厅,引起一片不小的惊呼,很多学生还没有离校,见他这副样子瘆得不行。
“你怎么这样能闹人?”
宿管阿姨从值班室里瞪着眼出来,拽过隋寂的手,颇有些用力地给他贴了两个创可贴,还让他站着别动,又进去翻出来一卷绷带,给他缠了起来。
“谢谢阿姨。”
“……哟,小嘴抹蜜了今天……别哭啊,阿姨不训你了,乖得来……”
陆在蘅走进宿舍楼看见的就是宿管阿姨说隋寂“乖”的这一幕。
他没有为谁停留视线,转回目光,大步上楼。
“班长等我……”
隋寂急匆匆地缩回手,又跟宿管阿姨道了一次谢,快步上了楼梯。
他直觉今晚会发生点什么,得赶在427锁门之前进去。
好消息是,隋寂再一次成功进了427。
坏消息是,陆在蘅进了门就在跟一个被隋寂认定为陆在蘅觊觎者的学长通电话。
陆在蘅天天跟这个笑那个和颜悦色的,实在是太招人了。
又一个坏消息是,陆在蘅说走之前请学长吃饭。
又一个好消息是,427的其他三人都已离校,被褥都已被卷了起来。
隋寂站在旁边想了想,他在开水房的那个提议……陆在蘅没有拒绝。
那么就是陆在蘅其实也很期待。
隋寂走向窗边,贴着陆在蘅半跪了下去,一只手轻颤着抚上去。
陆在蘅果然激动起来,打电话的声音都变得急切……隋寂正在沾沾自喜,下一秒被一脚踹了好远,陆在蘅好久没在他跟前发怒了,隋寂想。
刺啦,凳子被蹬远。
隋寂在急切靠近的脚步声中心跳加速,他被人拽起来的时候,听见自己喉头沙哑的声音:
“陆在蘅我手疼……你不温柔的话,我就不给你做了。”
所有声响嘎然而止。
但很快,隋寂又一叠串地嚷起来:
“轻点轻点……班长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
陆在蘅近乎粗暴地扯开隋寂手上的绷带,又按着伤口揭开创可贴,血珠又冒了出来,隋寂只看了一眼,就无精打采地垂下了头。
他晕晕乎乎地想,陆在蘅真的很重口味。
再次睁眼,隋寂在被掐着下巴喂梅子汁的粗暴动作弄醒的,他被迫咽下甜滋滋的水,感觉好一些了,抬了抬手,先前被包得跟粽子一样的手掌被重新包扎了,轻薄的纱布。
隋寂抬手抹掉眼泪,被陆在蘅按着肩膀,一路推离了427。
他第二天起得很早,但依旧没能给陆在蘅送别,像是大半夜偷偷逃跑了似的。
隋寂一路从427找到图书馆、学工办,校门口,最后在保安大叔那里得知消息,陆在蘅赶着天亮早走了。
隋寂回宿舍拿了装了一半书的行李箱,打了个车,去隋盛驰的公司。
接下来的半个月,隋寂在隋总充满赞许的眼光下,背完了整本四级单词。学习之余,他还被隋盛驰要求写一篇社会救助的案例。
七月半,到处火热,隋寂踩着烫脚的地面跑了好几个社工服务站,一无所获。
最后是从保洁升为后勤的韩纬凌找到他,让隋寂以自己为原型……不过韩纬凌有个请求,想跟隋总请个假去一趟阿勒泰,当初她从村子里逃跑,是两个哈萨克族老太太伸出了援手。
她想回去看看她们。
隋寂被触动,问她回去的话,会怕吗?
韩纬凌摇摇头,目光坚定:
“没必要用过去一直惩戒自己,而且我已经能够面对一切。”
隋寂垂眸许久,久到韩纬凌以为她的请求要被拒绝的时候,隋寂跟她说:
“我找隋总帮你请假。”
就这样,隋寂名正言顺地从隋盛驰的眼皮子底下离开,踏上阿勒泰的热土。
陆在蘅,我来了。
飞机落地的一瞬,隋寂在心里惊呼,别人是千里送,他可是三千里送,哦,远不止三千里。
隋寂没急着去找陆在蘅,他先带韩纬凌回了一趟那个村子。
那家人因为男人涉嫌拐卖,早已搬离了这里,只不过村子依然是旧模样,隋寂怕韩纬凌难免有些触景生情……
没想到韩纬凌笑了笑:
“小隋弟弟,实话跟你说,那五年里我没有一天放弃过自救,所以今天我再回来,并不会因为眼前的这些……痛苦、难过。相反,我很开心,因为是向过去的那个我宣告,我赢了。”
韩纬凌很高,隋寂跟她个头差不多,此刻红着眼圈,倒像真是她弟弟。
韩纬凌单手抱了抱他,算作安慰,她心里清楚,这个看着一片死寂的弟弟有着难以言说的痛苦往事。
但隋寂还好,正如韩纬凌所说,他跟她一样,从未放弃过自救。
譬如抓住陆在蘅,就是他十八岁以后的自救。
隋寂安置好韩纬凌后,按照和陆员峥约定好的时间,心情颇为忐忑地前来拜访。
一刻钟后,陆在蘅家门口,隋寂刚抬起手,就听见陆员峥在里面超级不乖的背后嚼舌根:
“陆在蘅,我看见小隋跟一个姐姐抱在一起啦,是他女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