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在蘅,窗户外面好像有人。”
陆在蘅拎着拖把,顿了下,说等会儿他去看看。
他从洗手间的镜子同九岁的陆员峥对上视线,小女孩才睡醒,两个丸子头被睡得一个高一个低,圆眼睛眨巴眨巴,吐掉嘴巴里的刷牙水,笑嘻嘻:
“陆在蘅,你不赶紧干活儿,发什么呆……”
她嘀嘀咕咕地用凉水抹了把脸,被陆在蘅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后脑勺,让她拧开热水洗脸。
小女孩家家的,也不知道怎么这么糙。
陆在蘅给妹妹拧了热毛巾,跟所有家长擦小狗似的往她脸上呼啦呼啦,惹得陆员峥脾气上头,推开他就跑了。
陆在蘅丝毫不反省,妹妹的糙出自于他之手。他能方方面面把陆员峥照顾得很到位,可方方面面里的小细节却难免忽视。
拖完洗手间的地,陆在蘅走进淋浴间,推开窗户,他个子高,轻松上下左右打量一圈,没什么可疑人物。
倒是由下而上蔓起一缕尿骚气,陆在蘅皱了皱眉,墙根底下一泡尿腾腾冒着热气。
狗,还是人?无论哪个,都很狗。
陆在蘅关上窗户,好在他家住二楼,窗户外头也都上了防护栏,要说不安全因素,着实没有。
他再次庆幸,咬着牙买楼房的决定无比正确。
“峥峥,吃完饭赶紧写作业,上午数学,下午背书加两篇作文,中午我不回来,你跟姥姥吃。”
“姥,今天冷,别出去摆摊了,闲得慌去社区活动室跳会儿舞,中午不想做饭就叫外卖。”
饭桌上,陆在蘅一边大口扒着饭,一边交待一老一小。
陆员峥撅了噘嘴,觉得哥哥在学习上管她太严,但她又反抗不了他。别看陆在蘅脾气好好的样子,其实是个笑面虎!
她推推姥姥,一个身材高瘦,披着一头半白头发,穿着简单却极有气质,说是六十五其实看着只有五十多的女人看过来,摸了摸外孙女的头,又嗔怪外孙:
“看把你操心的,自己在外面别不舍得吃。”
陆在蘅被小的瞪着,被老的絮叨,只是笑笑:
“知道了。”
他的寒假不同于其他同学,自回家之后,一天的时间被劈成几瓣用,早上俩小时去做家教,接着跑外卖,从快中午到晚上十点半,回来后陪着一老一小聊会儿,还要在深夜写点东西——算起来,一天顶只六七个小时。
但他不觉得累,日子好起来了,有奔头。
而是一个眼看着长大,一个愈发衰老,都需要钱。他不拼一点,没出两三年,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家底又要掏空。
阿勒泰市这几年因为旅游发展得不错,他每次放假都能找到各种赚钱的工作,也算可以。
等陆在蘅出门,一老一少显然有别的主意,陆员峥潦草地写完数学作业和作文,课文背诵的话……陆在蘅现下没有时间抽背她,过后再补上就好。
席春光从自己床底下掏出一个大蛇皮袋,里面装满了毛线手套和帽子,被她全部绣上了百家姓,价格只卖贵一两块钱,挺瘦年轻人的喜欢,尤其是外地游客。
两个人收拾妥当,在太阳高照时出了门。
坐了三站公交,到达市中心人民广场,席春光跟外孙女一起守着摊子,叫卖。
她俩这样悄悄卖东西已经三四天了,收益还不错。
不过也多亏了旁边一个小伙子,看着岁数不大,长得白白净净,守着一面封了玫瑰的冰墙——好像是附近哪个花店的员工,主要是展览加推销带客,所以不算忙,常常帮席春光喊个几嗓子。
“哥哥,你今天来好早啊。”
陆员峥笑嘻嘻地冲他打了招呼,大哥哥弯了弯嘴角,递给她一袋热板栗。
席春光推拒两下,无奈叫陆员峥谢谢,这个男孩又乖巧又善良,让她很感动。
快中午的时候,男孩让她俩先去吃饭,他会替她们守着摊子,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席春光便带着陆员峥去了。
“姓张的姓李的都来看看,买顶专属帽子组cp!”
“姓王的姓赵的都来瞧瞧,买双手套姻缘一线牵……”
也不知道这男孩哪来这么多词儿,脸皮也厚实,张口就招呼,这一天席春光的货愣是卖出去了三分之一,顶上之前两天的,收获颇丰。
为作感谢,席春光邀请他去家里喝完热奶茶,男孩穿得也不厚,眼下似乎有点打颤。
谁知男孩抹掉眼睫上的白霜,瞧着湿漉漉的,乖巧道:
“其实我是她哥的同学,我们闹了别扭,陆在蘅不愿意理我……我帮你们没别的意思,陆在蘅是班长,在学校里没少照顾我,所以……”
席春光听得一愣,突然发问:
“那你怎么认识我和峥峥?”
隋寂垂着的睫毛轻抖,顿了顿,才说:
“他给我看过照片……第一天碰见你们是巧合,后来听见您给陆在蘅打电话,我才确定的,我没有别的意思。”
席春光第二次听见他说“没有别的意思”,这么乖巧的男孩能有什么别的意思,眼下委屈巴巴的,她看着怪心疼。
也不知道陆在蘅怎么人家了……
自己那外孙她知道,看着很好说话的,实则说一不二呢。
“行,你别委屈了,回头我说他,让他请你来家里。”
隋寂一听,连忙摆摆手,说这事儿他们自己处理就行,让席春光千万别跟陆在蘅提起他,要不然他会挨收拾的。
“他还打你?!”
“……不疼的,我乐意他打我……”
“哥哥,你是变态吧……”
隋寂摸了摸陆员峥的丸子头,忍不住笑了一下,说自己不是变态,只是他知道陆在蘅收拾他是为了他好。
陆员峥“哦”了一声,也是,陆在蘅打人又不狠,只不过轻轻拍一下。这么一想,她又觉得隋寂太娇气了,拍一下两下的,能叫打么。
不过隋寂哥哥真的很好,她很喜欢,决定哪天看准时机帮着说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