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卧弦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忙摇头,他可不觉得隋寂乖,上次他还欺负自己不会打架,捏他的脸来着……
“我只是说他可怜。”
陆在蘅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是学生会的副会长,跟他说现在可以去学院的库房搬东西,陆在蘅叫了几个男生,去拿了些五子棋、象棋、字帖毛笔还有抱枕、四件套什么的。
这是往年举办活动剩下的。
陆在蘅要了一些,他们班周末要去养老院,他便琢磨着带点东西送给老人。
东西准备妥当后,已经深夜十一点半。
他一上四楼楼梯口,觉得安静地诡异,两步迈上来,被站在楼梯拐角的隋寂吓了一跳。
大半夜的不跟宿舍歇着,在这装模作样地背书?
声音还不算小,路过的同学们纷纷投来狐疑的目光,但早就见识过这个转科生的疯癫,都不敢说什么。
悄悄路过,悄悄回宿舍。
隋寂跟没察觉似的,背得挺忘情。
陆在蘅想起沈卧弦的话,隋寂可能比自己知道的还可怜,也不知道怎么长大的,长成这样奇奇怪怪的神经性子。
他放轻了声音,关心隋寂:
“太晚了,先回去休息吧。”
隋寂这才把头从书本里拔出来,有点茫然有点讨好:
“班长,你说的没错,我也不知道脑子在想什么,这本书老是背了就忘……你休息吧班长,我今晚不背会不睡觉……”
有人路过,冲陆在蘅打了个招呼,陆在蘅笑笑,再看向隋寂的目光里仍带了点笑意:
“那你回宿舍看去,在这影响其他人休息了。”
“怎么影响了?我可没招惹谁……”
“回去。”
隋寂收起书本,微微撇着腿回宿舍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陆在蘅才转身大步离开。
快考试了,也快元旦了,有的忙,陆在蘅这晚基本没睡,批了件外套站在消防通道,看活动策划,准备去养老院带的东西清单和行程安排,还要写点东西……
忙完睡下,已经是凌晨四点半。
第二天又忙了一整天,到周六,他帮着班主任组织大家上了去城西养老院的大巴车。
城西夕阳红养老院。
这是他们第二次来,大部分老人多少有点健忘,能记得他们的不多,只有一个90多岁的老太太认得陆在蘅。
“我等着你们啊,再不来,我就要走了……”
老人说的不错,他们没来的这半个月,先后走了两个老人。没办法,年纪大了,总要走的。
陆在蘅俯身,抱了抱她,给她了一个向日葵抱枕。
那边,班主任跟养老院的领导谈了会儿话,然后叫同学们都在老人们后面坐下,坐不下的就站着。
院领导发表完感谢讲话后,班主任又说了几句,接着是班上的一些同学为老人们送上演出。
这是班主任要求的,老人们在养老院里素惯了,号召同学们准备些节目,让老人们热闹热闹。
由于时间仓促,同学们的节目比较简单,基本都是唱歌和朗诵,只有一支独舞,所以老人们的反应不算太强烈。
隋寂远远地听见班主任笑呵呵地跟院长说,改天再准备几个学生小品,也可以给老人们展示一下专业技能,比如模仿一场个案访谈什么的,一定很有意思。
很有意思么。
隋寂扯了扯嘴角,讥讽一笑,班主任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目前正在事业上升期,很需要这些活动丰富自己的教学简历。但是,他哪只眼睛看出来老人们开心的。
老人们需要的是倾听和陪伴,而不是他们自以为是的表演,各个打着哈欠,无聊透顶,又不好离开,那就是拂了孩子们的面子。
“虚伪。”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赶上台上没人说话的时候,便钻进了好些人的耳朵里,登时一片默然、讶异。
班主任显然也听见了,转头瞪他一眼。
隋寂是个不平则鸣的人,他替老人们不平:
“他们给了我们尊重和支持,我们给了他们什么,虚伪和浮于表面、自以为是的关心?这就是你们来养老院的目的?!”
场下很快一片哗然,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舞台一角的隋寂,每个人的表情都耐人寻味。
“隋寂!”
“怎么来了?我就要说……”
陆在蘅一把拽住他,一路拉出老年活动室。
“你作什么!”
“我作什么了!老年社会学的核心是什么?是助人不是自娱自乐!你就知道逼着我背书,我看你根本不明白!”
陆在蘅叹了口气,隋寂说得没错,班主任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他跟几个同学就表达了异义,再不济,也是老人们和同学们一起表演也好,这样为了拍照留念的表演真的没什么意义。
可人是社会性动物。
总有诸多无奈。隋寂总会明白的。
他头一次在隋寂面前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今天的这一场作源自他的天真,他不能批评隋寂什么。
反倒是要让他在学着接受参差的同时保留这份天真。
但隋寂一溜烟跑了。
隋寂气急了,他怕再待陆在蘅身边,又要做出一些失控的举动,索性躲远。
而且,他又给陆在蘅惹麻烦了。
但这次,他不想那么快认错,一个老太太在窗子里招呼他,想让他陪自己聊聊天。
隋寂顿了顿,走过去,听老人一遍遍地讲五十年前的事情。
陆在蘅找到他的时候,同学们都已经上了大巴车,隋寂别着头不走,陆在蘅轻叹:
“怎么了这是?行了……没说要骂你,别哭,算我话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