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下了几日的雨彻底停下,院中的树被洗涤干净,叶子都透着清澈明亮的绿。飞鸟越过屋檐停落在枝头,发出清脆响亮的鸣叫。方云遥站在窗边,盯着那棵树微微发神。
这两日兰知勉并没有再来缠着她,可是方云遥的心情依然不好。
她这几晚总是梦见自己与兰知勉曾经之事,夜里也总觉得有人站在床侧盯着她,甚至有什么缠上她的手脚。但她偶尔醒来睁眼,只瞧见屋内黑漆漆的一片。
“夫人,”丛绿将碗递给方云遥,又替她披上衣服,“仔细身子。”
方云遥垂眸看着汤药:“丛绿,以后夜里替我在屋子里留一盏灯吧。”
“是。”
今日是亡夫离世的第六日,按照惯例,明日便是下葬的日子。方云遥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除了他死去的当晚她心中有些闷疼,其余时候更多是麻木。
她见过太多人死亡。从母亲、父亲再到兰知勉和亡夫……
“夫人。”
方云遥陡然回神:“嗯,怎么了?”
管家垂头轻声道:“前几日夫人托我去寻那道士。但听闻他出了城,需等几日才能回来。”
方云遥想起夜里的不自在,她抿唇道:“他若是回来了,劳烦林管家早些将他请来。”
“是。”
王管家又接着道:“听从夫人的吩咐,老爷那旁亲戚这几日都没有再来闹事。”
方云遥想到那几人便觉得头疼,她微微蹙眉:“若是再来便打一顿报官吧。”
亡夫一家可怜,曾经最落魄时被亲戚欺负、嘲讽。如今那些亲戚见他们发达,府中又只剩她一人,便都想掺进来分一杯羹。
方云遥心中冷笑,也不问问她同不同意。
今日丛绿并没有跟在她的身侧,方云遥独自穿过走廊回屋。某刻她顿住脚步站在走廊中央,转头看向庭院的角落。
每每经过此处,方云遥便会产生被人盯着的感觉。可是院子里除去树木和花枝,什么都没有。她在原地停了几瞬,抬脚朝庭院走去。
方云遥走至那棵长势茂盛的大树下,抬头朝树冠瞧去。雨后的枝叶散发着清新湿润的气息,她甚至感觉到有水珠落在头顶。
可方云遥只瞧见了茂密的叶片,树上没有人,也藏不下人。
真是烦躁。方云遥转身离开,这几日她被兰知勉搞得疑神疑鬼。
可惜方云遥没有瞧见,在她转身那一刻,枝叶忽然摇晃,有什么从树间滑落藏进草丛。
如今已是入春,可天气依然寒冷,夜里起风更是让人连连寒颤。丛绿将窗户关严,又按照方云遥所言,在屋中留了一盏微弱的灯。
“夫人,小心伤了眼睛。”
丛绿这几日总是瞧见夫人在空闲之时抱着书看,书中内容也全是些灵异志怪,她不清楚夫人何时对这些玩意起了兴趣。
方云遥轻轻应了一声,随后便将书合了起来。明日需一早起来给亡夫送葬,她还是早些休息好。
“丛绿,”方云遥瞧了眼置于远处的灯,“将那灯拿近些。”
方云遥躺在床上,视线落在摇曳的烛火间。她有心事,一时半会难以入眠。
书上曾说,恶鬼是人的执念所化,将尸体烧毁,视为一解。但执念若是太深,则只能靠术法而解。
执念……方云遥闭上双眼,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兰知勉死前的模样。
他白净的脸上满是鲜血,可面上却扬起疯狂又扭曲的笑。
“你别想逃离我,你永远都别想……”
方云遥扯过被子蒙在头上,将自己蜷缩在被子之下。天气寒凉,这几日她的手脚就没有暖和过。
屋外突然起了风,窗户被撞击得发出沉闷的声音,呼呼的风声卷得树叶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