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马丢了……”罗容与坐在院子里的木凳上吞吞吐吐的,这话说出来不是他有病就是他有病,奈何春香还捧着他的手腕,看他擦伤了非要给他抹研碎的草药,这会儿表情也凝滞了下来。
“啊……丢,了?”春香显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它突然就受惊,我没拉住缰绳,它就跑了……”然后我就从马上摔下来了。
他虽然没说出口,但春香本身就机灵,立马就反应过来:“诶呀,你这伤不会就是从马上摔下来摔的吧。”
罗容与闷闷的叹了口气:“嗯……”
春香和阿婆一样,也爱唠叨,他心思不在这里,耳朵虽然竖着,但选择性失聪,只听着里面有什么动静。
长离没想到来人竟然是张奎:“师父……”
“诶呀行了行了,你就躺着吧,师什么父,我听不懂。”
长离不吱声了。
张奎冷哼一声:“你不是可能耐,毛还没长全就要跑,诶哟你是全天下第一只凤凰,我这个老头子都比不上你。”
长离知道现在自己说的越多,人越气,只慢吞吞坐起了身靠在床头不说话,安安静静的听着训。
等到人终于说完他才开口道:“师父怎么来了。”
张奎没好气道:“哼,还不是来看你快断气了,来给你续命的。”
“那……”长离想问罗容与,但名到嘴边却没说出口。
“他在外面呢,我带回来了。”张奎在床边坐了下来,叹了口气,“你说说你,这不是遭罪吗?不就来人间渡了趟劫,回去又是改名又是闹着离家出走,你失心疯啦,我这么长世间没管你,你真当你师父老了,打不动你了?”
长离本想说他没有这么想,但一想这样说出来老头又要觉得他顶嘴,心情又要不好了,张了张口还还是没说。
“你长着一双翅膀,迟早是要飞出去的,为什么就偏要急于这一时……”张奎坐在旁边掀开了长离的宽袖。
“师父觉得,我是该一直留在九重天只当一个不谙世事,不闻不问,然后千年万年之后想游荡在混沌之中?”
张奎一顿。
“我在天宫五百年,从来没有去过望凡台,也没有进过天枢阁,师父总说,那里边,有烟火气,我是神,不能沾染,念情误事,所以我不去,我也不看,但天实在是太小了,我走了五百年,再没有看过别的什么东西,唯独人间走了一遭,我好像有了活着的感觉,是疼的,但我不知道哪儿疼。”
“醒来的时候我浑身都疼,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我想找到那个源头,但我摸不到,看不见。”
张奎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源头,是被他掐断的。
长离感觉自己像是在安逸的等待着一场已知的孤独,等待的过程中他不允许紧张,不允许哭,不允许闹,但他做不到,他是活的。
良久之后,张奎叹了口气,灵力一股一股的涌进长离的伤口里,净化灵脉,修复灵气,愈合伤口。
直到最后一道疤愈合,张奎收了灵力,叹息道:“是师父的错。”
每一道疤愈合都会有自己的过程,倘若生拉硬扯,不会愈合,只会溃烂。
长离感觉到自己刚刚语气太重,反抓住了张奎的手腕:“我……”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确实怪过,每一个人他都怪过。
“好了,你安生歇着吧。”
张奎起身要走,却又被叫住了:“怎么了?”
“我……凡间的记忆,师父可否还与我。”长离不再揶揄。
张奎抿唇,招了招手:“等你什么时候收了滃兽再说。”
“……”长离又想说话却是眼前一黑,栽回了床上。
“叽叽喳喳不停,吵得老头子都要耳背了。”
*
张奎摆手不见,就像凭空消失一样,阿婆总是不放心,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罗容与一个没看住就直接开门了。
房内空荡荡的,只有床上传来长离均匀的呼吸声,阿婆迷茫:“诶?人呢?”
罗容与跟在身后进来却了然。
这群神仙,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目光移到床上,就见那只凤凰侧着躺在床上,倒像是直接晕倒在了枕头上一样,见阿婆还懵懵的,他便面不改色的胡诌道:“诶呀阿婆,人家大夫早就走了,你看,他都睡着好一会儿了,你忘了?”
闻言阿婆更迷茫了。
“咦?我没看见啊……”
“肯定是你记错了阿婆。”言罢他使劲儿朝身后的春香使眼色,春香会意,“哦哦哦,是啊,阿婆,还是我把人家大夫送出去的。”
闻言阿婆一跺脚:“诶呀那你这瓜娃子怎么不说,我好给人家大夫送点东西啊,我还准备了几颗土鸡蛋……”
星子无声,一夜又过去了。
“你的手怎么样?”罗容与悠哉游哉的裹着氅衣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问坐在长板凳上的长离,长离喝着春香热的水,摇头:“没事了。”
这一夜他做了无数个梦,不是他在天上到处无所事事的晃来晃去,晃到望凡台结果被天兵赶了回去:“恕在下无礼,此地长离上神不能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