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尹府和高家大宅昨天夜里失火了。
找不出来什么原因,何况两位贵人也没有继续追查的意愿,当务之急还是重建府邸,免得他们露宿街头。
至于谁来给他们重建府邸,自不必说。
姚锐抬着车帘,蹙眉看着外面衙役装扮的人驱赶平民做苦工,说起来齐国每年徭役都不见这么强硬的。
他屈指敲敲窗沿,决明子和苦木应声出现。
“拦着他们一点。我们现在就到令尹府去。”姚锐吩咐了一句,凝眸在他俩背后看了一圈,疑惑地问,“九里香哪去了?”
决明子和苦木对视一眼,最终决明子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昨天夜里从房梁上下来摔到脚,暂且在养伤。”
“哦,如果很严重的话让她回长安吧。”姚锐放下帘子,催促车夫,“去见令尹。”
其实也不是很严重,只是脚滑扭伤了,得养三五日。
谁知道她半夜上客栈房顶干什么,苦木还以为是贼,当即上去打,结果九里香就滑下来了。
决明子还没开口解释,车夫便驱使着车子一骑绝尘走了。
“别管了,反正九里香伤的不严重。”苦木从地上拾起一颗石头,往旁边树上一抛,钩吻把石头丢了回去,不满地追着车架走了。
“令尹姓黄,洛阳人,百凤元年生,四十有二。二十七岁中进士,待职三年,先任门下省录事,后被弹劾外放,今年刚整十年。为人……有点问题。”姚锐抱着昨天看的话本,把知道的情报抖了个干净,“你昨天去那高家干什么了?”
姬开尴尬地笑了一下,随后把昨日没取下来的小冰鉴掀开摸出一根甘蕉:“殿下真是无所不能,短短半天就把令尹的家底摸干净了——下臣不才,只去蹭了顿饭吃,找了些吴国大员不敬的证据。”
姚锐推着那根表皮上已经出现了黑色斑块的甘蕉,反手把它按回冰鉴:“你别拿它对着我。不新鲜。”
甘蕉太容易坏,最远也就能供到吴国,压根供不到长安去。
“这根水果就是证据?”姚锐略有嫌弃地看了它一眼,“等我们回去它都坏掉了。”
“还是沾了殿下的光。来这信阳一趟,我那三十条罪证也迎刃而解了。”姬开喟叹一句,把冰鉴盖子盖上,“不喜欢吃就算了,反正也不好吃。”
“不好吃为什么还要进贡,劳民伤财。”姚锐随口呛了一句。
姬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们都不喜欢,但太妃喜欢吃。”
所以每年进贡的也就一两串,只够一人吃两天。
姚锐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眼正视姬开:“你昨晚是不是去放火了?我说怎么有这么巧的事。”
“……”姬开凝噎一下,随后连忙摆手:“那叫恶人自有天收,怎么可能是我放的火。”
不止放了火,还把姚锐偷摸带来的糕点全部吃光了,顺便放飞了两只鸟。
要不是猫太肥带不过来,顺手也就一起丢了。
做完才去放的火。
“嗯……好吧。疑罪从无。”姚锐轻轻接过了此事,“不过‘恶人自有天收’,你最好仔细点。”
姬开向来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除非真的准。
但可见只有‘冤冤相报何时了’,没有什么‘恶人自有天收’。
恶人是由人惩治的,要不是突然来信阳城,谁知道令尹和高家还能作威作福多久。
“臣可是良民,三代都是忠臣,再往上就是地地道道的农人,老天收拾谁也不会收拾我的。殿下大可把心放回肚子里——倒是您的手下得注意一下罢?”
“有什么好注意的。我爹就是顶上的天。”姚锐毫不在意地起身下了车子,“只是这信阳城的天啊,和长安好像不是同一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信阳城的天是浑了点,不也和长安同享一片月?快别惦记你那‘长安一片天’了,什么时候病治好了再吃。”姬开从车子上跳下来,极其不敬地拂了拂尊贵的皇子的肩膀,“臣虽说势单力薄,幸得皇后垂怜……”
长安一片天,一种知名的糕点,据说是八贤王在匈奴发明的,味道先甘后苦,颇有游子思乡之意,故名“长安一片天”。
八贤王本人否定这个传言,彻彻底底地认为此物就是行商坐贾引人眼球的把戏罢了。这年头也不知为什么商品沾上他的名头就会变得格外好卖。
姚锐被他说烦了,干脆利落地回话:“闭上嘴吧。以后你想进我家门我第一个不同意。”
姬开尴尬地笑笑,装模作样求情:“殿下,臣失言。倘若断了这一门姻亲,还不如直接取臣性命——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姚锐打了个寒颤,转身从烧焦的半扇门闪进了人家的院墙,决明子紧随于后,苦木似乎不屑于走正门,纵身翻墙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