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说起来他算我老乡吧。”起居舍人开口说了一句,“我俩都是信阳人。那边比较乱。”
信阳是当初划分给吴国的在中原的唯一一座城池,历来纷争不断。
吴国人怕遭雷劈,万万不敢主动去触霉头的,一般都是齐国先动手。
“雨化龙他爹确实是雨明嵊,这个信阳人都知道。是想问这个吧?”起居舍人兴致勃勃地点着手指头,“我虽说没见过他,但是我知道这家伙人品不怎么样——他在长安也有妻儿,在信阳也有妻儿,不知道他那两个妻子知道不,反正雨化龙知道了。”
颜子晴点点头:“这样啊。那雨明嵊为什么不趁着打仗的时候跑到信阳避难?”
“怎么没跑。他没死在战场上,据说在信阳沿街乞讨呢。真真假假咱也不知道。有个相熟的高官就是好,假死脱身都没问题。”
“好,我知道了。”颜子晴微微笑起来,“我见那个回清楼对面有一条街门庭冷落——”
起居舍人心中警铃大作:“这个不知道!这个一点也不知道!进去半步都要被斩首的,你也别找别人打听。”
吴王很不喜欢朝中官员提起许太妃的事情,大院里也不准外人进出——当年无一人伸出援手,如今再想借着凭吊太妃的名头拍马屁已经不可能了。
“怕什么,又没史官看着咱俩。”颜子晴眯起眼睛,“里头总不能藏着什么东西吧?”
起居舍人面色慌张,不由躲闪,他四处看了看,发现下人都走远了,公子颂的房间里也没什么动静,方才松了口气:“什么也没有,但是有好多坟。太妃就埋在那里。我曾经跟着三公子进去过一次……”
“那怪不得不准外人进出。咱们什么时候能下工回家去?”
“咱们跟着九公子,他什么时候睡咱们什么时候走。”起居舍人看向正在往外走的九公子。
他皱眉左右看了看,没发现颜子晴,便又退了回去。
“咱们摸进去。”起居舍人压着声音对颜子晴说,“反正他也没家室,没什么好顾忌的。”
起居舍人在房梁上当史官当了这么多年,房子什么结构哪里榫卯相通都是一清二楚的,带着颜子晴寻了个空隙钻进了九公子的寝房。
他确实没睡,趴在桌子上不知在干什么。方才那女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从来不存在过一样——分明没见她出来。
起居舍人借着梁上挂着的帷幔遮掩身形,准备上前看看他有没有睡着。
颜子晴跟着他一起往上凑。
公子颂的的确确没有睡着,他正拿着一块瓷片割自己的手腕,但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指一样,每每将要接触到皮肉锋利的碎瓷就会偏移继而划上血肉模糊的小臂。
从上头看的一清二楚,实在触目惊心。
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对视一眼,忙不迭从来时的路又出去了。
“下工,下工。”起居舍人什么也不想多说,自己轻车熟路的从梁上下来,“外头有块草地,从那跳下去就成。”
随后他向公子府中的下人挥手道别,兀自离开了。
他家的下人不多,还都跟木偶一样木讷,几乎没有自己的性格,一入夜整座府邸跟阎王殿一样,可怕的很。
颜子晴找到了起居舍人说的那块儿草地,连忙跳下来复命去了。
“信阳……”姚锐端着茶杯,若有所思,“九里香,你们见过雨明嵊吗?”
九里香翻动着手里的一沓文书,闻言摇摇头:“贤王那个伴读啊。没见过。贤王被俘虏时陛下才十二岁,我们在江南日日跟着皇后到处游玩,好不快活……不过硬要找画像也能找到的,我们在江湖上也略有人脉。他还活着倒是稀奇,我听说咱们军纪严明的紧,每个人的名字都登记在册,见到尸体才会判殉国,白子琮竟连这个都能干预吗……”
“诶,殿下,要不我们去刺杀他们几个吧?死了就不用费劲巴拉的找罪证了。”
姬开白了她一眼:“九里香你真不聪明。朝中重臣被刺杀死了,查到殿下身上怎么办?”
真查到姚锐头上那可以说前头费心弄的治国之才的好形象完全废掉了。本来就一群人不待见他,逮着机会就逼着陛下把他废为庶人了。
“好了,别说了。九里香,尽快找画像来。”姚锐把茶杯放回桌子上,眼疾手快地拎住往桌子上爬的肥猫的后脖子皮,对姬开说,“我得到信阳一趟去。还有你那名单给我收起来,我这两天走哪都能看见它,烦。”
锦浪轻做好的名单早早送到了姬开手里,但这人走哪看哪,看完了就到处乱放——
虽说尽是些人名,也不是什么秘密,但天天看还是烦。
“天这么热,你受得住?”姬开没回应他的话费,反而蹙眉问了一句。
“哪里能比汉昌更热?我都想回长安去。”姚锐从桌上摸了一块糕点,“再者马车里也有冰鉴。”
姬开把猫从他怀里捞出来丢在地上,笑着提议:“我跟你一起去。反正罢朝在家什么事也没有。出去了还免得挨骂。”
大理寺已经介入调查那三十条罪证的事情了,这些日子吴王干脆不准他上朝,专心配合大理寺调查去,大约要等到秋猎才能出结果。
“……”姚锐稍稍思考一会儿,随后松了口,“嗯,那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