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决明子没去劝,但姚锐还是松口同意了。
姬开一不做二不休,马不停蹄威逼利诱找太子要了飘香榭的管理权;后来发现在那条小溪压根钓不到鱼,干脆把地点挪到了长江。
甚至软磨硬泡求着吴王封了座码头,专门批给他们钓鱼。
虽然只有一日时间。
好在特批的码头足够偏僻,船来船往也不很多,关闭一日几乎都没有影响到任何人。
坏就坏在也没有鱼。
“是不是因为水太浅了?”姬开蹙眉左右看了两眼。
左边的姚锐每隔两柱香就能钓上来一尾鱼,皇子殿下本人感受不到一点等鱼上钩的乐趣,已经快要烦了。那只肥猫——真的已经很肥了,比春客出生时还重——在扒着鱼篓偷鱼吃。
右边的姚铮不知道在干什么,好像在……对着水里的鱼说话?!
苦木倒是乐在其中,半天一条鱼也钓不上来还是乐在其中。被破例允许坐在姚铮身边跟着学钓鱼的孤涂就有点惨了——姚铮只教了怎么拿鱼竿,只会打仗的王子连鱼饵都不知道挂,空钩放在水里,堪比姜太公直钩钓鱼。
“有什么区别吗。”姚锐好像确实累了,抬手打了个哈欠,把新钓上来那条大鱼丢进鱼篓,便抛下了鱼竿,把猫捞起来,准备靠在姬开身上歇一会儿。
运气太好有时候确实是一种累赘。后院的水缸里能钓到鱼就算了,怎么故意挂空钩也有鱼咬呢。
姚铮还在对着水面不知道在干什么。
不多时她也钓上来一条大鱼。
姬开把鱼竿放下,眯眼看着姚铮的动作。
水面算不得清澈,看不清楚底下到底有什么——齐国人大多迷信鬼神,难不成姚铮在做什么法?
不能吧。
“快点……”
姬开看着姚铮的口型,貌似说的是这两个字。
什么快点,让鱼快点上钩?
“公主,二殿下累了,我们回去吧?”姬开心中有疑,但并未多问,只提议道。
这几日越发炎热,坐在江边也有热浪,此时又刚过午时,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尽管此处算得阴凉,久坐于姚锐确实不利。
姚铮愣了一下,随后让孤涂开始收拾东西,自己却还坐在原地没动。
“你们先走吧,我等一会儿自己回去。”姚铮坐在岸边,把鱼竿撤下来,仍是静静看着江面。
“殿下,我们回府……?”姬开把姚锐扶起来交到苦木手里,眼神还停在姚铮面前的那一小段江面上。
不远处肯定有什么东西。
果不其然,他还没走出去两步,甘遂便从水底下冒了上来,趴在岸上大口呼吸,姚铮则从执意要带来的那只箱子里拿出来一块毛巾,认真地帮他擦头发。
“呵,”姬开冷笑一下,自言自语道,“这股聪明劲要是能用到政斗上一半,也不至于被朝臣骂朽木难雕。”
让人在自己的鱼钩上挂鱼,也就姚铮能想出来了。
估计天仙子和相思子还另外在别处等着轮换,也可能是买了鱼等着甘遂回来取。
“你骂谁呢。”姚锐站在车前,环臂看着他。
“骂太子呗。”姬开坦然回答,接着就要把他往车上推,“明明什么事都能做好,硬是什么都不做好。”
太学考课时监国救灾治吏一条比一条答的漂亮,一上手就做的比谁都烂。
就这还有一群人追在他屁股后头拥护。
“我们钓鱼跟他有什么关系,瘸子也能钓鱼吗?”姚锐使劲一拍他的手,“你推我干什么。”
瘸子没什么,姚锐从小被当异类,对废疾之人倒没什么歧视。但这个瘸子是太子允,那就不一样了。
可以说他是异类,但怎么敢说他“无福”。
“……我看见一艘船的旗子很浮夸。像是大王爷来抓人了。”姬开继续把他往车子里塞。
几位王爷出行各有各的浮夸,不同于八贤王会把马车漆成奇怪的颜色,大王爷更喜欢在出行工具上挂奇怪颜色的旗子。
而看百安县主对姚锐什么态度就能猜出来大王爷什么态度。
姚锐“啧”了一声,便上了车子。
不止大王爷不待见他,几个伯父里也就八贤王对他好,其他几个王爷不过是看在幼弟的面子上不多加指点罢了。
其中大王爷最甚,讨厌两个字能直接写脸上。
王后仔细研磨着香料,贤王趴在桌上眼睛眨也不眨。
“钟王后,如此调香,可有什么特别的功效?譬如……”贤王忽然开口问道,“嗯……即便不能惑人心神,是否能见血封喉、扬名立万?”
钟王后有些尴尬地把香料收拾好,回答道:“特别好闻算特殊的功效么?有些香也能闻之治病……不过我磨的这个,倒没什么作用的。”
“啊,这样,话说回来,吴王去做什么了?”
“去上朝了,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二殿下他们请封了一座码头,说是要享垂钓之趣……王爷若是无聊,改日也可以去钓鱼。宫中又恰有一座湖泊……”
贤王似乎想到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脸色难看起来,随后委婉拒绝:“算了吧算了吧,我不喜欢钓鱼。”
钟王后只当是钓鱼空军对人打击太大,便也没多说什么,只顺口提了一句:“说起来,陛下以前很喜欢钓鱼吧。”
贤王笑了一下。
得到至高无上的皇权的同时,自然要牺牲很多东西——爱好、时间,乃至于感情。
如果一个人当上了皇帝、要做一个明君,那么在他登基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为了家国大运,必须在必要的时候抛却一切深爱之物。
“皇帝这个位子啊,那么多人争着抢着去做。看似风光无限、天下至尊,可要付出的代价……”贤王观摩着香囊上的刺绣,像是对钟王后,又像是自言自语,“……谁又能完全接的住。明君事必躬亲,时不时要挨骂,八成早逝;昏君更不必说,遗臭万年。”
当局者迷,谁又知道自己做的哪个决定造成什么后果,后世褒贬如何,左右百年之后都不过一抔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