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蓝色的汽车静静停在一幢别墅的门口。已经是晚上，周围很安静，树木和花草陷入了沉睡。只有一盏路灯伫立在原地，默默发着光，见证着周围的一切。

此刻，车里也有一盏小灯亮着。它悬在两个人的头顶，近距离欣赏这两个人的表情。

说实话，钟鸣嘉现在没有什么表情。

既然关泽有话要说，那他就听。

“你不好奇我要说什么吗？”关泽问他。

钟鸣嘉奇怪道：“你不是马上就要说了吗？”

空气短暂地凝滞了一下，然后，关泽的笑声打破了沉寂。

“鸣嘉，你还是那么可爱。就像李皓宇说的一样，一点也没变。”

钟鸣嘉本来不怎么活跃的大脑在捕捉到“李皓宇”三个字之后，重新启动了一部分。谁让和这三个字连在一起的，几乎都不是好事。

但是他不明白，关泽提李皓宇做什么？今晚的聚会还算正常，关泽没有必要特意来叮嘱他一下。

只听关泽接着说：“李皓宇还喜欢你，你看得出来吧。”

钟鸣嘉当然看出来了。“他以前不就这样吗？”情情爱爱的，老是说这些，钟鸣嘉真有些累了。“你该不会想说，他等了我五年吧？”

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当然不是。”关泽的面容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温柔。“他没有等你五年，他的喜欢也根本没有什么价值。”

钟鸣嘉偏头看了一眼。这话说的太重，不像是关泽的风格。

但他只看见关泽的侧脸，和车窗外浓重的夜色。

接下来该说什么。

钟鸣嘉心累，脑子也转不动了。

然后关泽突然换了个话题，对钟鸣嘉说：“鸣嘉，我送你一副耳坠吧。祖母绿，或者翡翠，你戴着一定很好看。”

钟鸣嘉平静地说：“我没有耳洞。”

“那就做成耳夹。”关泽毫不迟疑，“你的头发这么漂亮，不戴点东西，实在是可惜了。”

不详的预感渐渐成了真，钟鸣嘉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他是有什么万人迷体质吗，怎么身边的人都喜欢他。怎么几年不见，关泽也渐渐变态了。

“你再说奇怪的话，我要报警了。”

切断暧昧的最好方法，就是有话直说。钟鸣嘉在这方面是专家。他才不想玩什么猜来猜去的游戏，尤其是和不喜欢的人，简直是浪费时间。

关泽噗嗤一下笑出声，钟鸣嘉板着脸看着他。

笑了一会儿，关泽才说话。“鸣嘉，你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变，真的。就连冷酷拒绝别人的样子，也还是和过去一样。”

钟鸣嘉心里正窝火，嘴上也不饶人。“你倒是变了不少，刚才简直像个变态。”

李皓宇就算了，怎么五年没见，关泽也喜欢上了他。这是什么，当时没感觉，分开了才想念，有病吧？

“我刚才很吓人吗？”关泽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你要是觉得吓人的话，那可能是我真的很吓人吧。”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渐渐低落，甚至黯然。

钟鸣嘉不想再继续这样没有意义的对话，直接问道：“到底怎么了？你不会要告诉我，在我离开之后，你才突然发现你喜欢我，没了我不行吧？”

关泽哼了一声，“倒也没有那么好笑。后知后觉是世界上最傻的一件事，我还不至于那么蠢。”

钟鸣嘉的面色渐渐沉重：“你的意思是，你从一开始就喜欢我？”

今晚真的很安静，不知道大家是睡了，还是都出去玩了，没有一个人经过这里。

在这样的夜里，关泽的话显得越发清楚。

“不知道。我不是从见你的第一天就喜欢你，不过应该也晚不到哪里去。可能是第二天，第三天，还是一个月，我不知道。反正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钟鸣嘉沉默地听着他的话。

“但你谁都不喜欢。你不喜欢追你的那些人，不喜欢李皓宇，也不喜欢我。李皓宇没和你说过喜欢，是因为他害怕他的喜欢太短，过去了就没有了。所以他想留着这种悸动，只要不追到你，他就永远有一份喜欢。”

“而我不和你说，是因为我觉得，我没那么喜欢。我喜欢你，好像也就止步于喜欢。和你在一起也行，不在一起也可以。既然如此，我没必要冒着失去的风险，硬要和你告白。”

钟鸣嘉听的直想叹气。这群人一个比一个有病，而且还个个都知道自己有病。搞得他都开始怀疑他也有病。

也可能他的真有病，所以才能继续坐在这里听关泽剖白他的内心。

“我本来以为你不会有喜欢的人，这样也不错，我们可以一直这样。”

说到这里，关泽突然转过头看向钟鸣嘉。从他说想和钟鸣嘉谈谈之后，这是他第一次看钟鸣嘉。

“鸣嘉，你和严辛的事，其实是我告诉李皓宇的。那次他们打架，我其实也挺想上去给他们俩一人一拳的。但是李皓宇太菜了，两下就被打趴下了。他倒得太快，我还怕你来的时候看不到，好在你及时赶过来了。”

“可你为什么要来得那么快呢？”关泽抬头，透过车窗看向漆黑的夜空。“来得这么快，第一眼看向的却是严辛，还替他道歉。”

“真让人嫉妒。”

回答他的，是钟鸣嘉简单又无情的一句：“说完了吗？”

这不怪钟鸣嘉，他也想有点感情。愤怒也好，失望也行，甚至是惊讶。但是听了这么长的一段话后，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好累啊。偏执剧本不适合他，演不了的。

他真的背负不了那么多人的感情，赶紧让他走吧。

“没有。”

关泽的回答也很简单。被钟鸣嘉用堪称冷漠的一句话回复了之后，他既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难堪，更没有一丁点的伤心。

连钟鸣嘉都要夸他一句好脾气了，不愧是他认为的小说男二。

“鸣嘉，说这些话之前，我就想过你会是什么反应。事实证明，我还是比较了解你的。骄傲到有点冷漠，清醒到显得自私。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

关泽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像是冬日午后的阳光，温柔又干净。

钟鸣嘉看着他这个表情，简直想要跪下了。“你有受虐倾向吗？”他幽幽地说道，“我这么讨厌，你还喜欢我？”

关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我从来不觉得我比严辛差在哪里。我唯一比不上他的一点，就是我没有他那么幸运。你的喜欢，只是恰好落在了他身上。可是，他自己把这份幸运丢了。”

钟鸣嘉听着关泽对他和严辛感情的评价，默默低下了头。他无心和关泽说明其中的情况。他和严辛，一开始也许真的只是一场意外。但是后来的纠缠，早就已经和幸运还有意外无关。

只是这些事，没有办法细说，也说不明白。

关泽的身体倾斜了一下，微微向钟鸣嘉那里靠了靠。“鸣嘉，这五年我从来没去找过你，是因为我知道，如果你自己不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的话，谁也进了你的心。你现在回来，是不是说明，你已经把他忘了？”

钟鸣嘉没说话。

要是他现在刚回来的时候，那他还可以骗骗别人，甚至骗骗自己。但是现在，他说不了任何的假话。

但关泽看起来也不需要他的回答，继续说道：“鸣嘉，我可以追你吗？给我一个机会，不管追多久，一年、两年，甚至五年、十年，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拥有你。”

一直没有动静的汽车突然传来了声响。车门打开，钟鸣嘉很快下了车。车窗被摇了下来，关泽坐在车里对他说道：“鸣嘉，再见。今晚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