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人们看到今天是个阴天,做事的动作都利索了很多。
面上不显,心里得意。
趁别人没注意起来,王大娘抱起几个盆,从家里冲出去,眼疾手快的用油纸在盆旁边围了一圈,双手合十,盼望着雨下的大一点,水多一点。
垂狮县虽然背靠清水河,处高山之上位置深远,可前年战乱,修坝死人拔树,松散的黄土累的不行,架着土面的树根草石也五马分尸。
河水愈发浑浊,最开始飘散着无头的尸体,后面又是闹鬼,又是旱灾,又是抽水运水,去年的县衙还让交借水费。
黑天啊,哪个家庭经的住这么花。
原本去郊外打水就要在城门交一笔净水费,去了清水河还要给清水村看管的人发点好处费,拿上水出来还得给村口的霸王张小凡交笔保护费。
本来种地就累,偷着取水打通关系也心烦。
借水费?该花的钱不会少,但要把人当傻子懵,就太坏了。
干脆村里认识的本家,联合起来,偷偷在地里挖了口井,这下几个人凑一凑只用给管地的人一笔好处费就行了。
但这紧接着就是大半年没下雨的旱,井水供不应求,又有人来家里游说去村东边再开一井,王大娘心里郁闷,她哪来的钱和精力再开个井,没水不完蛋了吗。
王大娘留了个心眼,清晨背上家里的盆,偷偷摸摸去了清水河,可还是流运不利,清水河也关门大吉了。
村东边的张小凡,手指比这个数,告诉张大娘他有路子,能去下游买上水。
王大娘人都来了,问他,买水的人多吗?
张小凡有些窘迫,还没做起来。
王大娘大喜,压了价给了张小凡一笔钱。「河水紧缺成这样,若是还不下雨,这就是机会。」
偷运来的水,被王大娘安置在西屋。省着点用,也不显山不露水。
本来还想再买一些,却听张小凡大增价,原来下游也干了,黄土都把水吸走了。还不下雨,水只会越来越贵。
到时候可怎么办?
又有几个本家的人来游说,面露黄色,嘴上起的皮。
村里人家里或多或少都有存水,只是长久不下雨,焦虑蔓延在人的心中。
王大娘不禁心想,这要还不下雨,可怎么办?
关上门,眼里平静又少了几分,她是提前存好了水,可这如果真是个旱灾年,又要死多少人,想想心里毛糙糙的。
可今天,下雨了。今天要下雨了呀。
如果接住水,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分给更多人,说不定能帮到别人。日子都难熬,人多点总归热闹。
天灰蒙蒙亮,北方罕见的下了瓢泼大雨,地面潮湿的厉害。
张清非心里有事,拿着印章去了垂狮书院。点名要找元稹白。
开门小童不解,只是带着他去找了元棋,反正都是一家的,铁定认识。
“元稹白~”张清非吊儿郎当,看到小孩背影咧嘴一笑。
只是听到这三个字,人群中间的元棋鸡皮疙瘩都掉了下来。
忙不迭跑过来,谨慎的开口,“你是?”
只是上下瞄了一眼,看到帅气的面庞和荷花纹的袖口,就已确定。
恭恭敬敬作揖“张大人好。”
张清非和他一点不客气,手肘一把将人拢过来,“还叫张大人呐,叫哥哥嘛。稹白、你什么时候叫元棋了?”
元稹白心里一堵一堵的,笑得尴尬,心里更苦。“一直…都是这名。”
“哥哥,这边请。我们慢慢聊。”
*
“你还和那个什么秀才搅和在一块?”
元稹白眉毛都耷拉下来,还是扬气反对,“哥,你们不懂他!”
张清非咬着自己的腮帮子肉,闭上眼睛,有气度的微笑。“他算什么秀才,自己封的,每天写些乱七八糟的文章。”
元稹白盯着石桌的一角发呆,“才不是,因为……”声音越说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