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乘月色而出,身影朦胧,任道旁枝叶露珠沾湿衣襟,直向远方。
周山行脱下身上的干净衣服给小乞丐垫在身下,从箱子里掏出几块药草的东西,拿手帕包住,让江愈用石头捶碎。
他握紧小乞丐的手腕,细心望诊听脉。果断的又拿出一块干药材,嚼碎,用手帕拧出一些水,挤进小乞丐的嘴里。
江愈反复的捶着药,眼神呆滞的直视已经稀碎的药渣。
“没什么事了,但还是……”周山行抱起瘦弱的小乞丐,一只手伸向小胖球,显然想直接带可怜的他们俩回家。
江愈满眼泪光,他沉醉在捶药的反复中,尽量的不去想思考小乞丐的未来。听到没事的时候他眼里亮晶晶的,彻彻底底的睁大好像包裹住了整个周山行。
江愈殷勤的抱住了药箱,紧紧站在了周山行的旁边,好似没有理会他递过来的手,又好像完全接受了那只手。
周山行恰好有着三床被子放在床尾,三条被子大小不一样,他随手拿过两条铺好,安顿两个人睡觉。
周山行给他们煮了热水擦拭身子,又去厨房熬了两大碗米粥,将明天给小乞丐清毒素补身体的药泡好。
周山行坐在烛火旁边看书有点看不下去,百无聊赖,去给两个小孩子盖紧被子。
微弱的烛火照在两个人脸上,一个胖的非凡,一个瘦的难见。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夜里小胖球热的把被子一脚踢开,迈过周山行,滚到了地上。
周山行第二天早早的起来,先把小胖球抬到了床上,然后穿着素衣去外面武剑,等到外面天渐亮,去厨房开始熬药。
早上他煮了白菜萝卜,热了六个饼子。分在三个碗里,把熬好的药用小点的碗盖住。提溜起来两个迷迷糊糊的小人,带着他们洗漱好,安顿好他们。
周山行利索的收拾好出门了,他这一年的所有布局都是为了取代哥哥获得进仕的名额。
周家过去百年人才辈出,官场之上互为妯娌互相掩护,官场之下盘根错节,无法无天。尤其是周潜风横空出世,一己之力将周家送上了皇家的视线里。
三年前,当今梁王朱温篡唐登基,自立为王。周潜风被人发现自缢于家中。公然挑衅皇威,梁王大怒。
周山行的父亲叫周烟台,是周潜风的表弟。
他早年间和妻子回了延州老家,借着哥哥的势,妻子家族的遗产做着好大的生意。妻子难产走后,娶了吐蕃一美艳女子做妾,顺便给遗失在外的儿子上了户。
从此周山行多了个哥哥,多了个母亲。日子过得潇洒自在。只是三四年前突然带着妻儿回了垂狮县,不知怎的销声匿迹了起来。
后来人们才知道,原来朝廷变天了,朱温称帝了。
不过也是偏巧,这延州恰好是在当时的梁国边上,由岐王李茂贞管辖,李茂贞不服朱温,自然也不会管周家这小商贩的事。周家的一路血脉得以存活。
不过也只安稳了两年。
去年,
梁朝大将江彦章一举揣走李茂贞四州,延州也在其内。周家早早的就被延州刺史报了上去。
可不知怎的,是皇上是心软了还是有意玩弄。
帝传奇诏,周家贬为军籍,单赐一机遇,周家后代之一人可如常读书。倘若有才之子一日鲤鱼跃龙门,即赐满门新籍。
周烟台只允许大儿子跟随夫子学习,甚至专门将小儿子放到一个破院子,与大儿子一个东一个西。不允许他听到任何与学问有关的东西,完全遵从了皇帝的懿旨,避免了一个不够的可能。
周山行不理解父亲如此的区别对待,但他对读书的机会势在必得。
每天早早的就站在哥哥的院子门口的小树下等着,哪怕有时父亲在夫子旁边,他也假装看不到,殷勤的抱着夫子的胳膊扯东扯西的进去哥哥的院子。
夫子看到父亲的脸阴的可怕往往也会替他说两句好话。往往这时周山行就会看到父亲阴沉发黑的脸刹那间变得红辣辣的,有种遮挡不住的喜色,紧接着就仿佛掩盖什么似的逃离这里。
这边,江愈看着小乞丐喝了药,拿过小乞丐的碗洗好,想着帮着打扫一下卫生。可进了房间,床铺已经整理好了,出来随手摸了一下石台,一尘不染。
江愈无事可干,带着小乞丐顺着厨房的墙爬了出去。一边是热闹的街市,一边是安静神秘的周家。稍作犹豫,和小乞丐商量一番,两个人谨慎的顺着屋檐的方向,爬上爬下,偷偷摸摸的寻找昨天晚上的狗洞。
周府也是个奇怪的地方,不少的仆人却不对房屋加以修缮,光一上午他们找到的小狗洞就有四个,基本只能小乞丐一个人缩着身子爬过去。江愈的头都不见得能伸出狗洞。
“哥!哥哥!你试试这个!这个”小乞丐兴奋的指着新发现的狗洞和江愈炫耀。
江愈体力不支哼哧哼哧的走过去,大概比划了一下,闷着头就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