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一航凑近去看他:“虞哥,你要哭了吗?”
喻若愚面无表情,抽了一张纸擦眼睛,道:“是啊,不明显吗?”
“啊?”楚一航有些慌张:“那、那我们下次不买了,你你别哭了。”
陆思简直怀疑楚一航用所有的情商换来了跳水的天赋点:“航啊,咱少说话,多吃饭。”
楚一航:啊?为什么?
喻若愚大力揉了一把他俩的脑袋,发自内心地道了声谢谢。
上菜的嬢嬢看到桌上的蛋糕,哟了一声,笑眯眯道:“有娃子过生日呀,嬢嬢给你们送一个菜!”
赤霞漫天,街边人声熙攘,鲜香麻辣的食物香气飘满长街,烟火气充盈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小小一桌也被这股暖洋洋的人间烟火环抱,时常悬浮漂泊的一颗心在此间落地。
自重生以来,喻若愚始终觉得自己的脑海里在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拔河赛,他本人就是被拉直绷紧的那根绳子。
绳子的一端是十数年往日时光沉淀出的本能,他控制不住地被祁淼吸引,进而追逐靠近。
而绳子的另一端则是死而后生的自己。上天给了他重来的机会,他要浪费在和祁淼没有结果的纠缠上吗?甚至这些纠结缠斗全都是他单方面在内心和自己的左右互搏。
......至于祁淼,喻若愚终于发现,不再是小鱼的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和祁淼相处。前世种种,无论是眷恋还是不甘,在死亡和新生之后似乎都显得不那么重要。
喻若愚想,他或许需要和曾经的自己做一次正式告别。没有祁淼,跳水这条路他也要一个人攀到最顶峰。
回到基地,喻若愚径直去了刘恒勇的办公室。
敲门进去,他表明来意:“总教,我明天能请一天假吗?我想回去看看家人。”
刘恒勇笑了一声,道:“哟,看来你和祁指导培养出默契了。”
“什么?”喻若愚愣了一瞬,“祁指导也请假了?”
刘恒勇:“是啊,早一个星期就跟我说这两天有事来不了队里。”
“他——”喻若愚本想问祁淼请假去哪,但想了想还是闭嘴了:祁淼去哪和他有什么关系,而且他作为小小队员哪来立场管教练那么多事?
“行了,你的假我批准了。最近训练绷得太紧,祁指导不在,你休整休整也好。”
揣着假条,喻若愚回寝室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
陆思见状问到:“这是要去哪儿?”
喻若愚埋头叠衣服,道:“打算回家一趟,家里人想我了。”
陆思想到今天老人家打来的那通电话,颇为理解地点点头,“票买好了?要帮抢不?”
喻若愚嗯了声,“刚买的。”
手机就搁在桌子上,还亮着屏。陆思凑过去看了一眼,目的地是Q市,他连忙开口:“虞哥,是不是买错了,我记得你老家好像不是Q市啊。”
喻若愚手上动作一顿,几秒钟后才缓声道:“我...我爸妈在Q市待过。”
陆思知道他家的情况,随即做了个拉链封嘴的动作,“对不起啊虞哥,我不是故意的。”
喻若愚笑了下,反倒安慰他:“没事儿,都过去了。”
*
S省首府到Q市火车整整七个小时。
临时买票能买到硬座已经是万幸,在狭小的座位上蜷了一整晚,喻若愚肩背酸痛。
可在脚步踏上Q市土地的那一瞬间,他浑身的不适仿佛都被治愈,这是他的故乡。故土用母亲般温柔的臂膀接住了她已面目全非的孩子。
喻若愚深吸了一口气,背着背包走进人群之中。
Q市有三处公墓,喻若愚的爷爷奶奶都葬在南郊最清净自在的那一处,因此他猜测父母大概也会把他安置在那里,安置在爷爷奶奶身边。
南郊公墓的管理很规范,在大厅查到了的确有“喻若愚”这个名字,喻若愚跟着工作人员往对应的编号位置走去。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异常剧烈,又好像根本没有搏动,他像一缕游魂迷茫空白的跟着别人前行,只有手心不断渗出的冷汗提醒他尚在人间。
“你也是喻若愚的队友?”工作人员见他面色苍白,开口缓和气氛,道:“有些面生呢,第一次来看他?”
喻若愚大脑已经完全不能思考,只本能的发出一些音节,“......嗯?什么?”
工作人员道:“每年他的忌日他的家人、队友、教练都会来看他,都是很有名望的人,我们多少有些印象。”
喻若愚声音有些发抖,“我...我不是...”我不是任何人,我就是他!他的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喊。
喻若愚爷爷奶奶的墓选在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山坡,他的墓挨着家中长辈,也在那附近。
走了大约十来分钟,工作人员停住脚步,给他指了具体方位,微微欠身道:“就带您到这儿了,不打扰您了。”
喻若愚浑浑噩噩地跟工作人员道谢,迈着虚软的步子朝对方指的方向走去。
一步步靠近,喻若愚如涉深水,步履艰难。
精心凿刻的石碑尖顶已经显现,然而下一秒,比他想象中印着自己的脸的照片更快映入眼底的是一个背对着他、额头抵着墓碑似乎睡着了的人。
那个人的背影如此熟悉,喻若愚抬手拼命按住自己的左胸膛才能保证里面安放的那颗心脏不跳脱出来
——是祁淼,那是祁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