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终于来了。”
小悲见到她们三人,尤其是叶熙熙面色难看,玲珑心窍一点通:“怎么,知道她向我许了愿,要被我剥去生魂了,所以舍不得?”
“她清楚许愿的代价,还执意去做,我拦不住,也不愿意多管闲事。”
上来见小悲前,叶熙熙问兰姬:“你真的明白向瓷仙许愿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代价。”兰姬答,“然这世间求哪位神没有代价呢?”
“怕就怕无所谓代价,却寻不到灵验的神啊。”
他们都觉得瓷仙“灵验”,无论是兰姬还是顾垣。
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度自绝人。叶熙熙表示随他们去吧。
“国师大人,还请您看在我们相逢一场,满足妾的一个遗愿。”兰姬道,“孟大人是戴罪之身,只怕不能按卿士之礼入殓。妾不敢麻烦您太多,只希望您把他埋到一个干净宽敞的地方。”
“孟大人说,他家里人安葬时,会在逝者口中放一勺饭,称之饭含。”
“但饭含是穷苦人的礼节,”兰姬从头上拔下珠钗,递给叶熙熙,“这枚珠钗是他送妾的,上面这颗珠子,还请您归还于他。”
骨钗上点缀一颗红玛瑙,宛如一颗朱砂痣。而孟昶将含着这颗玛瑙长眠。
叶熙熙接过钗子:“孟昶是如何构陷贺纬的,何以被判流放?”
卫述刑不上大夫,不像平民犯了重罪会被砍头。
然流放是仅次于砍头的刑罚,如果仅仅是诬陷朝臣,罪不至此。
兰姬答:“孟大人效仿旧国翊夫人,给贺纬插上了叛国的罪名。”
“孟大人与贺纬在政见上一向存在龃龉,但是他从未想过构陷对方。直到最近边关来报,犬戎来犯,屠杀卫述边境百姓,孟大人主战,贺纬主和。”
“国师大人还记得吗,孟大人是朔城人,”兰姬凝视着叶熙熙,“现下遭犬戎入侵的,正是朔城。”
“朔城兵力不足,危在旦夕,孤立无援。倘若君上亦不肯派兵,只怕朔城终将落入犬戎之手。”
犬戎入侵卫述,这个情节叶熙熙不记得在原著中看过,所以不清楚岁梧最终是否会决定派兵。
她比较担心的是,外敌的入侵又会不会加速卫述的瓦解,迫使他向小悲借力,迎来灭世的终局?
叶熙熙觉得自己必须得去王宫一趟。
“兰姬向瓷仙娘娘许愿,愿天下太平,百姓不为外族所欺,女子不为礼法所缚。”兰姬行了最后一礼,“还请国师大人做个见证。”
“你的愿望,恕我无法满足。”小悲道,“你求错神了。”
兰姬愕然:“……您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我说会帮你实现愿望,意为,我会帮你找到真正能实现你愿望的神。”小悲看向叶熙熙,“你看,我不是把她找来了吗?”
叶熙熙一时无言,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最终会落到自己头上。
不过换个角度想,兰姬许愿未果,小悲便没有理由剥她的魂了。
“这个愿望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实现,”叶熙熙斟酌了一下,对兰姬道,“不如先按我之前说的,你先到我座下当个仙使。”
兰姬并未因为捡回一条命而喜形于色:“所以,瓷仙娘娘也无法实现妾的愿望,对吗?”
“如果人的愿望都要靠神来完成,那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小悲说道。
兰姬却是笑了:“瓷仙娘娘所说的,正是妾所信奉的。”
而后向叶熙熙道谢:“国师大人的再造之恩,妾无以为报,只愿余生尽心侍奉在您左右。”
叶熙熙道:“侍奉就不必了,你去做你喜欢做的事吧。”
她将珠钗物归原主:“安葬的事,你可以自己去做了。”
兜兜转转,珠钗又回到了兰姬手中。
叶熙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兰姬接过珠钗后,居然毫不迟疑,隔着窗子丢了出去。
“从此尘缘已了。”她如释重负,“妾……我该离开了。”
兰姬并不惧怕天高路远,迈出第一步,便会有第二步,第三步。
余生所遇皆所喜,所喜皆所得。
兰姬走后,顾垣来到她们二人面前,身后还跟着浑浑噩噩的孟昶。
叶熙熙后退一步:“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顾垣答:“魂还没剥,尚能驱使肉身。”
孟昶看到小悲,脚步一顿,满目凄凉:“你,都是因为你!”
……这又是哪一出?
“若不是你骗我落入歧途,我不会轻易向你许愿,至少不会许这么荒唐的愿望,还搭上了我的命。”不知是控诉还是懊悔。
“早知道能回到过去,我应该回到和贺纬对峙的那天,不,我应该回到更早……”他不住地喃喃,“我应该回到阳惠渠竣工那天。”
“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重来的。”他神神叨叨的样子似乎取悦了小悲,她故作遗憾,却压不住上翘的唇角,“我偶然经过,目睹我的信众被一剑穿心。我心生怜悯,所以问你需不需要我的度化。”
“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你六神无主,问兰姬是死是活,你说你想要她死。”
“所以我将你溯回到开宴之时,甚至给了你两次机会,让你可以亲手杀了她。”
“但你不珍惜。”
孟昶看向叶熙熙,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国师大人,你还在,你一定要帮我,这妖女为祸世间,倘若不加以遏制,只怕会有更多无辜的卫述子民毁于她手——”
“啪”的一声,孟昶被一巴掌扇歪了脸。
小悲收回手,敛了笑容。
她启唇,却又好像忘了该说什么,下意识看了叶熙熙一眼。
福至心灵:“敢说你爹我是妖女,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