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幕黑又沉。
古人常言,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子时一刻,广平郡的百姓多陷入了沉眠,一队队武装完备的兵士悄然入城,将全郡的世家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样的境况还发生在山南州的各郡。
“刷刷刷——”甲胄的摩擦与兵戈碰撞的声音回响。
宋泠坐在院子里,望着乌云密布不见星月的夜空默不作声。
“已经决定好了?”
宋泠斟了一杯茶,看向身旁大大咧咧站着的粉衣男子。
“不然?同那个胆小鬼一般苟延残喘?”褚招颜冷笑一声,“我不一样,我行的端,做得正。小时候师父就说,我褚招颜日后是要做大事的!”
“十七,你得承认,纵使是出自怀莱,也不都是像我这样的心志端正的人。”
他耸肩无奈,“下次见了他,我定然还是要他脱层皮的。”
宋泠嘴里咀嚼着这几个字,随机望向他,“你知道么,今日你来前,我为你卜了一卦。”
“什么?”褚招颜将胳膊枕于脑后,整个人放松靠在身后的树上嘴角含笑,“十七的占卜,那我高低得听听。”
右手抬起酒壶倒了倒,却只滴出几滴剩酒,他不禁眉头微皱,“真是煞风景,又没了?”
宋泠看着他的模样忍俊不禁,“我那还有门人捎来的一坛桃花酿,待会你一并带去可好。”
“库里县的院子里还有好几棵桃树,明年里我许是能酿上几坛好酒。”
“果然还是十七你懂我!”褚招颜跳到她面前来,“那坛子酒在何处?我这一年多见不着你,可把我想死了。”
“呵,”宋泠可不吃他这一套,斜睨了他一眼,“也不知我先前好好埋在后山树下那几坛子酒是叫哪个酒鬼摸了去,真真半点不留情面。”
“十鸠来时提了一嘴,怨气可颇重。”
褚招颜脸蛋倏得有些发热,面色也有些讪讪的,“嗐……这小子,摆明了自己没得喝就来找你告状。”
“你偷我酒你还有理了?!”宋泠猛地拿起一个空茶盏扔向他,却被他灵巧捉住,妄图打哈哈揭过去这事,“十七,你可是阁主,端庄些!”
“再说你酿那么些酒,自己又喝不完,与其便宜那些个酒懵子,倒还不如让给我这个爱美酒的,好歹我珍惜啊……”
“滚去拿吧。”宋泠白了他一眼。
褚招颜的鼻子比狗还灵,宋泠自然是知道的。一眨眼功夫,他便抱着坛子准备溜人,临出小院的时候才突得想起什么,转身看向宋泠,“对了,你要同我说卦来着不是?”
宋泠突然一笑,“今日我如果不允你去做那件事,你会听吗?”
褚招颜顿住脚步,摇头吐出两个字,“不会。”
宋泠站起身来将一枚铜钱丢给他。
握在手心里的时候,褚招颜会心一笑,“还留着呢,你也真是。”
几年前褚招颜第一次见十七这小丫头的时候,她也才七八岁的年纪,整个人却苦大仇深地坐着一个人喝桃花酿。
褚招颜大她不少,就看热闹般站一边瞧她小小年纪自己灌自己,却没成想把自己看馋了。
央着她予他一杯,没成想这小丫头打小就冷心冷情,半点不搭理他。
吃了个闷亏,最后好不容易用一只剑舞加身上唯一一个铜板换来一杯酒吃。
也算不打不相识。于是自那以后,每次他要是馋她的酒,便从窗缝里悄摸扔个铜板到她桌上,入夜她便会提着酒坛子赴约。
想想那时候,也真是无忧无虑。
思绪回转,褚招颜捏着手里陈旧的铜板展颜,“可今日怕是不得机会舞剑给你看了。”
“那就加上今日这坛子酒一起,”宋泠满不在意笑了笑,“下次带着新铜板来换酒吧。”
“真是和我想一块去了,”褚招颜又将酒往怀里锁了锁,“你这酒,我怕是喝一辈子也喝不够。”
“褚招颜,”宋泠站于原地未动,“我知道你命硬。”
“明年记得回来喝我的桃花酿。”
褚招颜勾唇一笑,“若不给我留,我要跟你急的。”
“走了。”
轻轻一挥手,洒脱至极。
院子又归于沉静。
阳居阴中,不得其位。(笨咕编的)
而机隐于险,事在人为。
宋泠抬首望于夜空,点点星光有些微弱,但也慢慢都探出脑袋,但乌云过于厚重,还是瞧不见月的影子。
子时三刻,到了。
山南州的刺史府前院,虞柏舟抬手抹去面上溅染的鲜血,随意从身上扯了一块衣物绑在左臂上用嘴扯紧。
石青满脸都是血,走来抱拳道:“将军,刺史府的反贼也已全部伏诛,各世家也已经全部控制住。”
“可有漏掉的老鼠?”
虞柏舟拿起帕子慢条斯理擦了擦满是红渍的剑身,刺史大人如今怎样了?”
“刺史他……”石青蹲了顿,“好着呢,正在前院等您。”
……
“虞柏舟,你个王八蛋!”
“反贼!逆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