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才明白,人生中许多时刻都是在与自己做斗争,只是我们都是软性子,单会在心里偷偷讲“没关系”。」
26、
“褚老师。”来年瞥一眼对面的人,出声唤道。
徐思叙执起筷子捡了块鸡肉扔进嘴里,慢慢咀嚼,模样挺认真。
听筒传来褚华茹的声音,她的语气有点迟疑:“年年你跟阿叙在一起吗?”
来年“嗯”一声,盯着桌面上端上来的酸奶,问她有什么事吗?
褚华茹沉默半天,捡了句不紧要的问:“你今天在学校吗?”
她看看对面的徐思叙,咽了下唾沫,说:“没有老师,我跟徐思叙在一起,怎么了?”
一句近乎于破罐子破摔的坦白,她讲得不卑不亢,话语里的坦荡要溢出来,眸底却沉静,跟对面人有时回她话时那样薄凉的神色很像。
徐思叙的动作果真顿住了,她放下筷子,身子向后靠,手臂搭在椅子扶手上,隔着满桌的菜色点她。
她微阖着眼,嘴角放平,表情冷漠。
褚华茹也怔愣住,再开口时嗓子口像糊了东西,粘巴巴的,不像是师长对学生,怯弱明显,底气不足:“没事,我就是问问。”
来年“嗯”一声,说:“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老师。”
在将手机拿开的前一秒,她听到听筒里传来一句急促的制止声:“等等!”
褚华茹的语调向下走,含着涩意:“你…替我给阿叙道声谢,我知道她最近不方便接我的电话。”
来年下意识抬头望向对面人。
徐思叙正冷冷看她。
*
接了通电话后,那顿饭便吃得不尴不尬,入了仲冬,店里将桌角衬景的瓦瓶换成了一丝不苟的咖啡色,来年的脸色跟那差不多。
她是那种文弱书生气息很重的女孩子,此时手里捏着把瓷勺,舀刚点的新品酸奶,一点一点往嘴里送,半天玻璃杯的边线都降不下去几个毫米。
看起来很委屈。
徐思叙一向吃得少,她看了来年半晌,忽然叹了口气。
她坐起来,倾身用掌心托住对面人的侧颊,翘出拇指帮她拨了拨额前掉下的碎发,“吃不了就不吃了。”
不哄还好,她声音一软,来年就受不了了。
乳白色的酸奶是沉在杯底的,上面撒了层褐色的奥利奥碎,最上面那颗提色的薄荷她没抽掉,此时一打眼,像是某种培土上长出的新叶。
清凉的味道窜上天灵盖,来年鼻腔一凉,连带着眼眶都胀痛。
于是攥紧勺子,指甲盖泛白。
气的。
不就是怕她知道吗,不就是嫌她失了分寸吗。
可自己跟了她这么久,连她公司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权力斗争的一隅都太深,她从未想过涉足。至于她母亲与褚老师之间的爱恨情仇这样的秘辛,其中所牵扯到的陈年旧事,她更是敬而远之,生怕触到雷池。
她只是、只是想从她这里获得片刻的温暖。
如今连这份微乎其微的自己难以控制的好奇,也被一次又一次的忖猜。
徐思叙摁住她眼角,也慢慢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
她收手挪步过来坐到来年旁边,腕一用力将小姑娘拉上自己腿面,亲昵地凑上她的脸颊,低声下气地道歉:“错了,不该这样防着你,真错了。”
来年搂着她的脖子,头垂着望向地面。
“知错就改”是最得体的安慰词,连带着“识趣”也变成走下台阶最合适的形容。
只是猜度而已,便永不用揭破,这场你情我愿的戏码,还是要演下去的。
她连泪都没掉,只轻轻将头靠上她的,人就懂了。
徐思叙捏了下她腿侧,也一下子笑出来,说:“带你去猫咖好不好?知道你喜欢猫,有朋友新开了一家,就在这附近。”
闻言,来年偏头面对她,弯着的眼睛里似有月辉:“真的吗?”
徐思叙拍拍她臀侧,支使人站起来,笑说:“什么时候骗过你?”
假装让事情翻篇是一种能力,来年很庆幸自己拥有了这样的技能。
她乐滋滋地取两人的衣服,又戴上自己那件大衣的帽子,眯着那双被帽沿半遮的眼睛问徐思叙:“也不知道西城今年什么时候下雪。”
“快了吧。”她接话。
而两人手挽着手走出去的模样,俨然一副亲昵的恋人样子,仿佛刚才的插曲丝毫无碍。
来年在上车前,又回头望了眼这家别有江南风味的馆子。
它本就不属于恢弘硬朗的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