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着晏空青的胸膛,感受着不存在的心跳,仰头看着天。
很久之前,楚蘅便总是盯着这一轮月亮,什么都不会想,但总能从中看到些或许不会为人注意的细节。
比如血月染红的天,纵使夜色浓重,那抹鲜红也能从黑色中厮杀出来,被人瞧见,这样别致的美感总能让楚蘅沉迷其中。
又比如,只独独在血月宫内才发红的月亮,和外边那些黄白的月亮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会同时变圆,再同时转过一圈,变成月牙吗?
楚蘅现在就在想着,像是问句,又像是自言自语,“神界的月亮和这里的是不是同一个?”
晏空青沉吟许久,将他往自己怀里又箍了几分,“也许是的,苍穹、大地,这是最不会骗人的两样东西,存在即是存在。若是有那么一天,天地也不可信,那我们也没了存在的意义。”
“那是不是有那么一种时候,我们同时抬头,目光穿过云层,会在月亮上不小心碰到。”楚蘅又问。
“嗯,会的。”晏空青将下巴搭在楚蘅的右肩,轻咳了几声后,重复了一遍,“自然是可能的,当你抬头看月,即你在想我。”
“怎么不说是你在想我?”楚蘅笑了。
晏空青蹭着楚蘅的耳,往上面咬了一口,“我总是在想你。”
耳朵倒是红了,可楚蘅却不再说话。他不停地眨着眼睛,在内心痛斥自己,却还是无可奈何。
离别的劲风一旦刮过沾染火星的草原,便一发不可收拾。轰然而起的野火灼烧着楚蘅的身体,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喊痛。
楚蘅就着这个姿势,仰头亲了口晏空青的下巴,“怎么办,我后悔了,忽然不想放你走。”
“那就不走。”
“死也不走?”
“死也不走。”
楚蘅的每一句问话,晏空青给出的回答都是肯定。他直起身来,捂住脸笑得肩膀直抖,然后歇了好一会才放下手,转身面对着晏空青。
这张脸,怎么也不能看够,活脱脱一个勾人夺魄的妖魅。楚蘅心里一动,捏住晏空青的下巴。
“嗯?”晏空青挑眉看他。
“哪来的狐狸精,扰我修行。”楚蘅阅话本无数,这些话张口就来,此时的他便是那一心修大道的修士,无心爱恋。
晏空青顿了一下,配合着凑近那张唇,语气还是一般正经,但落在楚蘅耳中效果又是不同。
“小道士何必嘴硬,扰你修行的究竟是我,还是你那一颗早已乱了章法的心。”
楚蘅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你又何必苦苦追我,人妖殊途,不能如何。”
“小道士,”温热的气息扑在楚蘅脸上,晏空青一手搂住楚蘅的腰,一手按在楚蘅心口,“妖又如何,人又如何。你这颗心里明明白白地说着,你爱上的是妖非人。”
晏空青嘴唇勾起,两人的嘴唇将碰不碰。楚蘅一时语塞,好像真的成了那位被蛊惑的道士,在狐狸精的魅术下浑浑噩噩,毫无反抗之力。
晏空青见状还未停下,“怎么这样看我,这误会可就大了。你知道像我这般狡猾的,最喜欢做什么吗,小道士?”
“什么?”
晏空青一手抚摸着楚蘅的侧脸,声音放轻,贴着楚蘅的耳,“那自然是,将那高高在上、无情无欲的道士拉下深渊,从此只能将我抓牢,与我度欢愉,共沉沦……”
话音未落,楚蘅便被压倒,掉落的大氅垫在身下。晏空青身上的大氅却还好好披着,他俯身而下,像狐狸,又像毒蛇。
狐狸的尾巴蹭着道士的身体,毒蛇的信子吞吐不歇。
道士无法动弹,也不愿动弹。
殿顶的砖石发出异响,楚蘅好容易喘上口气,就又被晏空青堵住。
楚蘅感受着晏空青不再温柔的动作,露出脆弱的脖颈,半闭着眼睛。耳边的声音放大数倍,晏空青沙哑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在风声中略显寂寥,“阿蘅,不要送我,别来送我。”
楚蘅不想答应,但由不得他。
狐狸轻易间便控制住道士的命脉,拿捏住道士的法器,以此要挟。
无情的道士也不能免俗,被磨得无法,最终缴械投降。
“好。”
想到这时,楚蘅猛地睁开眼睛。寝殿床榻上的帷帐随风摆动,楚蘅立时从床上起身。
记忆里的温情还未散去,晏空青的眉眼还在脑海里徘徊,楚蘅拼命地往城外去,移形换影。
人一走,楚蘅的心也空了一块,他不想错过,哪怕是最后一面。他不该答应,他应该全力抵抗。
喋血城的城墙上视野宽广,楚蘅看着远处那一群白衣,很容易就看见了自己要找的那位。
晏空青正坐上飞驹,柴应元紧随其后。
楚蘅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大喊出声。
“晏空青,你别忘了我,你不能忘了我。”
城内的魔族人纷纷噤声,看着他们的主君疯了似的,一遍遍喊着。血月宫的那些人也不再看,下了城墙。
远处腾空而起的飞驹驶入云层,一身白衣的晏空青掀开车帘,眼里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