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拨人马瞬间厮杀在一起。马车内的萧烨静静聆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喊杀声，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动作。

从小到大，他就像一件珍贵的瓷器，被众人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严厉的父王虽然不亲近，却从不对他摆脸色；慈爱的母妃更是日日对他嘘寒问暖；就连小他三岁的妹妹也从不与他争抢什么。无论他发脾气也好，拒食绝饮也罢，所有人永远让着他、哄着他，仿佛他是这世上最易碎的珍宝。当他发现，无论什么行为都只能换来家人更深的退让后，他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默，如同一潭死水，不起波澜。

雨水顺着马车的缝隙渗入，车内的空气中弥漫着湿冷与血腥的气息。萧烨漠然地看着窗外。这一次，又有多少人要为了自己而丧命？

忽然，他看见了她——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路旁灌木丛中，粉色的衣裙已被雨水打湿，紧紧地贴在瘦小的身躯上。她的眼中满是惊恐，小小的身体因寒冷和害怕而微微发抖，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无助地望着这个满是鲜血的世界。

那种绝望的眼神，是那么的熟悉，与他每日从镜中所见的如出一辙。

这样的眼神，就消失罢。萧烨闭上眼，不愿再看外面的血腥场景。可越是闭上眼，那刀剑相接的声音却越是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他却仿佛看到那小女孩就在眼前，睁着一双澄澈的大眼，不看他，却是一种无声的责备——每一个人都在宠你、忍你、帮你，你却只怨命、恨命、不惜命。你真的就是那个全天下最不幸的人吗？

萧烨烦躁不堪，只想让脑海中的声音尽快消失。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他猛地掀开身上厚重的锦被，挣扎着下了马车。平日里需人搀扶的他，此刻竟然依靠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寒毒的疼痛仍在侵蚀着他的四肢百骸，但他似乎已浑然不觉，跌跌撞撞地朝那个小女孩走去。泥泞的山路让他几次险些摔倒，雨水顺着发丝流下，打湿了他苍白的面颊。他的脚步虚浮，却坚定地一步步向前。

“世子！您做什么？快回车上！“护卫们惊呼着，想要上前阻拦，却被缠斗所牵制，无法靠近。

终于，他来到小女孩身边，单膝跪地，伸出颤抖的双手，很不熟练地将她抱起来。看起来小小的一个小女孩，入手却意外地有分量——尤其对从小娇养的萧烨来说。他仿佛第一次体会到了生命的重量，沉甸甸的，压在他的臂弯，也压在他的心上。

“你叫什么名字？“他声音因忍痛而略显沙哑。

小女孩只是失神地望着血泊中的父母，紧紧抿着小嘴，一言不发，眼中的光彩似乎已经熄灭。

萧烨分出一只手，就着雨水为小女孩擦去脸上的点点污渍，露出一张年画娃娃般精致的小脸，看着可算是顺眼了些。正当他无言安慰时，突然注意到她的左耳下有一道细小的伤口，鲜红的血丝正顺着她精致的耳垂滑下。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动作轻柔地拨开她被雨水打湿的发丝，想要查看伤势的严重程度。

就在这时，他意外地发现了隐藏在她耳后的一个小小胎记——形状像一片羽毛，轻盈而优美。

“你的耳朵受伤了，疼不疼？”萧烨再次问道，见小女孩依然没有回应，眼睛里没有一点光。他突然想起母妃是如何哄自己妹妹的，便笨拙地模仿起来，“别怕，吹吹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