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们想办法重塑身体,再不行,就找个看得过去的夺舍。”
景宁眨了眨眼,道:“当然啦,新的身体肯定比不上我的。”
景夜舟翻了个白眼:“去你的。”
两人插科打诨了一会,景夜舟突发奇想:“我现在有魂体了,你回识海,让我操控身体试试。”
“我不。”
丹田内金丹破碎的剧痛绵绵传来,景宁下意识拒绝了,酷酷道:“我献祭之后你用了那么久,我还没回本呢。”
拙劣的小伎俩,景夜舟冷哼一声,不给就不给。
两人一同站在悬崖边上,享受微风的轻拂,在过去魔族攻占修真界的那段时间里,他们鲜少有这样放松的时候。
现在回想起来,又累又恶心,还无望。
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喘息声,景宁还没来得及说话,景夜舟就自觉回到了识海。
过了好一会,喘息声的主人终于出现在景宁的视线范围,那是舟浮峰的杂役弟子,师父专门吩咐照顾他的。
只可惜,前世他还没被照顾到,就狼狈地躲下了山。
他跑过山坡,在距离景宁十步之外停下,撑着腿,费力喘息。
杂役弟子大多在外门,天赋较差,大概一辈子就只能在练气筑基徘徊,运气好点遇见机缘,或许能突破到金丹期。
因此,为了赚取更多灵石,大多数外门弟子会转杂役,负责各峰的日常杂务。
“景师兄,原来你在这里,我,我……”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前几天,灵川峰莫名封闭,他被掌门带到这里,说是要照顾景师兄。
在见到人之前,他还纳闷,景师兄是什么人,天赋卓绝,进入修真界仅仅十年就成长到了元婴初期,更是在不久前的内门大比越阶胜过了大长老的亲传弟子,元婴中期的何锦师兄。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需要他照顾?
但在见到景师兄浑身血污,双目无神躺在床上时,发现他道心破碎、修为下跌时,固有印象迅速被打破,他的行为举止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哪点刺激到景师兄。
谁都知道,修真界强者为尊,道心破碎的修士想要重修难于登天,这对于习惯是强者的景师兄无疑是一场灾难。
因此,在发现他人不见时自己才会如此惊慌。
见到陌生的人,景宁维持两百年前的拒人千里之外。
他背着双手,眉眼下压,纤长如鸦羽的睫毛在眼睑落下小片阴影。
“有事?”
找到人,危险的示警已经停下,他犹疑了一会,小心翼翼道:“景师兄不若回去修养?”
明明昨日还半死不活躺床上,心如死灰,现在却悠然在这看赏景。
骤然转变的态度让他忍不住心慌。
空气沉默了一会,低哑的声音响起:“不必。你回去吧,我独自待会。”
杂役弟子嘴巴张张合合,最终离去。
打扰的人离开,景夜舟依旧待在识海中不语。
过不久,远空一道细微光芒飞速朝景宁飞来,在他面前停下。
景宁接下传讯符,清冷的女声响起。
“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来舟浮峰一趟。”
久违听到师父的声音,景宁脑子空白了一瞬,不知作何反应。
既为现在,又为两百年后。
他辜负了师父的期望和栽培,甚至在师父带领归元宗抵御魔族,不惜战死时不见踪影。
说话一向平淡中暗含刻薄嘲讽的景夜舟,此刻声音难得轻柔。
“去吧。”
景宁手指依旧捏着,哪怕传讯符早已化为流光。
他喉咙艰涩,仿佛有什么东西堵着,让他难以呼吸,也无法说话。
最终,他点了点头。
也许是近乡情怯,明明灵川峰和舟浮峰很近,御剑飞行不过一眨眼的距离,他却偏偏磨蹭了一刻钟。
站在熟悉的内堂,身着青衣、一头青丝只用发带简单高束、面容淡雅的年轻女子低敛眉眼,手捏杯盖,慢条斯理地拨弄旋转上浮的茶叶。
说实话,别说来舟浮峰,他能出灵川峰居所的门就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
三天前,景宁留在宗门的魂灯忽然发出了危险示警,却没有触发她留在他身上的那抹神识。
等她沿着气息找到景宁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被心魔占据了。
任易风万万没想到,她寄予厚望的徒弟竟然会败在小小的心魔劫上。
但一切都还来得及,她将心魔驱赶回识海,让景宁重新回归本体,但此时的他早已修为大跌,金丹破碎。
不得已,她只能暂时将人带回灵川峰,自己外出收集修补金丹所需的丹药灵草。
在这段空白的时间,前世的景宁选择逃离归元宗,自生自灭。
修为继续下跌也好,金丹彻底破碎也好,如果能彻底死去,那就最好!
他就像一滩烂泥,放纵自己沉进沼泽里,只有身体在心魔主导时,才会奋力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