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还不死呢?
喉间腥甜翻涌,他硬生生咽下血沫,就着玉枢的手吞了丹药。
冰寒药力顺着经脉游走,竟比当年烧红的烙铁印在脊背时更痛。
“喀嚓——”
檐角冰棱被剑气震碎的刹那,七十二峰峰主已然纷至落座。
江少麟的玄铁重剑悬在论剑台中央,霜纹攀着青玉地砖疯长。
天权身为即将让位的峰主,被安排坐于首座江少麟左侧,算是给予最后的尊重。
“他竟来了。”
即将落座之时,身边的玉枢突然拽住天权鹤氅,声音发涩。
天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九头金翅鸾撕开云障,镇南王梁鸿煊乘着漫天流火而来。
玄金蟒袍缀着南海鲛珠,腰封赤玉,斜飞入鬓的眉——
眉眼与他记忆里那张脸重叠,连唇角讥诮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梁鸿煊,携大雍国书拜会仙门首座,候选天权之位。”镇南王振袖行礼时,腕间玄铁护甲撞出铿锵清响。
他外貌瞧着不过二十许,英姿勃发,含笑扫过天权苍老的脸,仿佛打量一件陈旧兵器:“多年不见,堂弟别来无恙?”
“哐当——”
茶盏坠地的脆响惊破死寂,玉枢慌忙去擦泼在星纹广袖上的茶渍,却被天权攥住手腕。
老者枯瘦的指节泛着青白,喉间挤出的声音裹着血沫:“大雍皇族……何时配执掌辛夷峰?”
“长老怕是忘了。”梁鸿煊抚过腰封上的赤玉,“七十二峰与大雍早有盟约,皇族元婴修士皆可参选峰主——就像数百年前,您父亲不也差点坐上龙椅?”
天权后槽牙几乎咬碎,恍惚看见幼妹被铁蹄踏碎的头颅滚落脚边。
那些刻意封存的记忆裹着血腥破土而出——
母亲将他塞进枯井时染血的罗裙,还有梁鸿煊踩着父亲脊背说“皇室不需要废物”时的冷笑。
“天权峰主。”江少麟的声音如昆山玉碎,将他拽回现实,“入席。”
天权踉跄半步,玉枢搀扶的手被他狠狠甩开。
他硬是挺直佝偻的脊梁,任鹤氅在罡风中猎猎如战旗。
经过镇南王身侧时,对方蟒袍熏的龙涎香钻进鼻腔,激得他险些呕出脏腑。
广袖下的手掐出血痕。
“升问心阶——”
天府长老的唱喏声中,问心阶自云海深处拔地而起。
整座辛夷峰的灵雾都染作鎏金色,三千六百级玉阶悬于苍穹,每阶皆由历代峰主剑意凝成,霜纹与星轨在日光下流淌如银河。
林霜混在弟子群中,倚着棵辛夷树,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懒洋洋地望着那巍峨的问心阶。
他身旁的陈青云难得没有躲在丹房里,而是紧张地攥着袖口,目光时不时瞥向天权长老的方向。
林霜见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陈丹师,别紧张。”
陈青云抿了抿唇,低声道:“师尊他……”
林霜眯了眯眼,目光落在天权的背影上,轻声道:“是啊,以令师尊的性子,怕是难熬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