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公是他尚且当皇帝时身边的老人,在他身边许久,行事妥帖极为用心,在叛军打入宫廷以前,凉雪青就先将他派了出去。
“是国君找到了奴才,让奴才来伺候陛下。”
“陛下你如今,怎会病得如此厉害。”
凉雪青不回应他的疑问,只是喃喃,“让你来又有什么用……”
“国君。”
他微微偏头看去,一道高大宽阔的身影,从晨光熹微处走进来。
宋钰心刚下了早朝,还裹挟着早春的寒露就赶过来,他瞥了一眼俯身的张公公,随意问道:“陛下可用早膳了。”
凉雪青没理会他,有身边的宫人替他答复。
“既如此,先行布膳吧。”他吩咐下去,然后又上前搂住了凉雪青的两腋,发觉他越发瘦得惊人了。
宋钰心用狐裘将他裹住,抱到桌前。
他病到这个时候,许多正常的食材都已经无法下咽了,只能进食一些炖着软烂的米汤,还有太医专门为他调配的汤汁。
宋钰心将凉雪青圈在怀里,将勺里的米粥细细吹凉了,然后才喂到他嘴边,后者也并不反抗,只是任由他这样照顾。
这样吃了小半碗后,凉雪青就不再配合张嘴,宋钰心将剩下的一饮而尽,放下碗,将他搁在一旁的软榻上,又盖上毯子,就让宫人都收走了。
然后他在房间里的另一边,开始处理政务。
凉雪青歪在榻上,一动不动就盯着宋钰心瞧。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炭火的噼啪声不时响起。
过了一会,有宫人捧着刚煎好的药汁进来,宋钰心又是亲力亲为,但刚喂下去一点,凉雪青就突然推开了他的手,面上露出痛苦难受的神情。
药汁在碗里摇晃不止。
“怎么了?”宋钰心放下碗,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难受就先吐出来吧。”
凉雪青皱着一张惨白的小脸,哇一下全吐他身上。
没在意他暗戳戳使坏的小动作,宋钰心传宫人进来收拾。
而凉雪青则在吐完后,头一歪,很干净利落地晕了过去。
待收拾完这一片狼藉,药也已经凉透了,宋钰心叹了口气,抱他去另一边的房间里擦拭身体。
陛下以前是极爱干净的一个人,现在却是顶着一室酸臭也能睡着。
室内温泉的石阶都是由暖玉修造,云雾缭绕,他托着睡过去软的像没有骨头陛下,一寸又一寸,温柔丈量着手掌下的躯体。
一脱了热水就会变得冰凉,皮肤也愈发松垮,失去光泽,没有弹性,还有手腕,他将那节手腕松松地圈在手心,眼神晦暗。
昨天明明还没有这样细的。
满室的云雾,将一声声叹息也锁在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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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二人同床共枕。
宋钰心一直没睡着,但也一动不动,睁眼盯着床顶的纱幔看了许久。
身旁传来一丝轻微的动静,他立刻转头。
凉雪青翻了个身,面朝着他这边,仍旧闭着眼,到没有咳嗽。
他慢慢动了下藏在被子下的手,这时眼前人颤了下睫毛,他立刻又停下动作,极缓慢地慢慢挪回去。
他屏息,生怕呼吸声大一点,又把好不容易睡着的陛下给吵醒。
没办法伸手,他就只好用目光,一点又一点细细描摹面前人的五官。
明明近在咫尺,为何又远在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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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传来一点鸟雀的啼鸣,他看见凉雪青轻微地皱了下眉。
他立刻想好在明天的午膳加一道菜名,不过现在不是好时候,还是放那只小鸟再活一会。
蜿蜒流水的声音也慢慢流淌,他看着看着,突然意识到凉雪青可能早就醒了,只是一直闭着眼在装睡。
白日里李太医劝说他,太医说病人恶化地如此之快,可能也与自身心境有关,他长年累月郁结于心,如今更是了无生志。
想了想,他轻轻开口:“陛下,要出去看看吗?”
没人回他,他又说:“出去、去皇朝外面,看一看。”
然后他便看见,面前人颤动了一下睫毛,睁开一双无悲无喜的眼,看着他。
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