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于梵西的工作也有所猜测,但他们并不在乎。如果没有老师,他们不会获得现在这样堪称幸福的正常生活。所以老师对他们而言就只是老师,尽管她与世俗意义上的老师不太相同。
她确实会帮他们打下扎实的魔导基础,但除此之外的教育,简直可以说是与教会所宣扬的美好品德背道而驰。
“打蛇打七寸,斩草要除根。”帕维尔最喜欢老师的这句话,而谢苗则对“打不过就跑”这句话深有体会。她所教授的这些“美德”切切实实能帮助他们在下城区生活下去。
一般遇到鬼鬼祟祟的人,他们也会跟在后面看看他究竟要干什么。
这次这个鬼鬼祟祟的人,看起来值得一跟。帕维尔想,他衣着破旧,出手却大方,长相俊美高雅,体态上却缩手缩脚,弯腰驼背,指间的粗茧不是常年打铁磨出来的,就是常年在部队受训练出来的,但他身上的其他特征却完全与铁匠和军人不符,这证明他采用了某些掩盖身份的魔法道具。
可他步履笨重,并未发现一路跟随的帕维尔三人,这证明他本人的灵性和魔导水平很低,至少够不到能够获取掩盖身份的魔法道具的水平,这就说明他隶属于某个庞大的组织,才能借由组织的分配获得超越他本人能力的魔法道具。
他应该是个哨兵之类的人物,顺着他也许可以摸到那个组织的目的和老巢。
但这种行为有较大风险,按照惯例,帕维尔让安娜带着谢苗先回去了,而他留下来继续跟踪。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会在能力范围之内将一些人秘密地斩草除根。
“这种人惹不得。”帕维尔脑海里回忆起梵西的训诫,“打了小的来老的,麻烦得很。”
他深以为然,牢记这次调查只是调查。
但这种谨慎随着调查的深入逐渐消失。
帕维尔只觉得笔直的小巷逐渐扭曲,立体的世界一时间扁平如油画。他发现自己中招立即往嘴里塞了一把丝莱特产火红辣椒,直达天灵盖的辣感让他立刻清醒过来。
初期的诱导魔法通过高频刺激就能摆脱,帕维尔站在三叉路口犹豫,如果遇见更高级的诱导魔法他恐怕不能像现在这样轻易脱身。
他分析了一下小巷周围的环境,三条岔路边各散落着数量不一的木柴,而木柴中间则用油布盖着,他走到街角掀开油布,在油布下散落的杂物间如愿找到了磨成圆珠状的粉水晶,还有一些干枯的玫瑰花瓣和其他常见的施法素材,他数了一下,正好都是奇数,而其中的一些玫瑰花瓣已经被抽干了生命力几乎辨别不出原来的样子,这绝不是自然的枯萎现象。
他初步断定刚刚受到的诱导魔法是布置在三岔路口的魔法阵所产生的效果,而非刚刚那个男人所施放的魔法。
他还没发现。
可以追。
他一路追着躲躲藏藏的男人来到屠夫区和骑士区的边界。
这里的房屋质量明显高于屠夫区。结实耐用的砖石结构替代了漏风漏雨的茅草结构,听清男人的动静也变得困难。
男人闪身进入一条小巷消失在帕维尔视野里。
穿墙?不可能!
天色渐暗,帕维尔沿着男人消失的地方仔细搜查,终于在晚风刮过的时候发现了不同。
有一面墙上并没有随着晚风的吹拂落下细沙。
如果它不是新砌的,那就是有问题了。
帕维尔走近那面墙,伸手摸了摸。
是和外表完全不同的光滑手感。
看来是障眼法了。也许还有隔绝声音的魔法阵。
他用经过光明神赐福的细盐抹过墙壁,一个发着微光的魔法阵显现了出来。
帕维尔脑海中回忆着梵西教授的那些知识,尝试对眼前这个魔法阵进行反向推导。
如果一切演算正确的话……
他在某块砖的位置敲了五下。
窗户内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我们总要想办法干掉那些在酒馆里乱窜的老鼠。”屋内只有男人一人,他的脸上血肉蠕动,正在变化成另一张脸的模样,“我还能闻到一股特别美妙的小老鼠气息,她还太年轻,不懂得隐藏。”
“如果吞噬掉她的话,我就能成为真正的逐血者了。”他的脸上浮现出期待的微笑,可因为血肉的扭曲连微笑也显得诡异。
“不要掉以轻心。”房间中央那面镜子里传来失真的男声,“在苔藓城这种地方张扬,你都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男人明显对对面的叮嘱嗤之以鼻:“这点胆子都没有,你是怎么当上驱魂师的?还有,科林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到?那家伙是打算在路上每一家流|浪|女的帐篷都停留一下吗?”
“从塞拉菲拉过来路途遥远,在科林到达之前,你不许轻举妄动。”失真的声音越发模糊,最终像水滴一样消失在镜面中。
听到这里,帕维尔觉得自己该离开了,但瞥到男人在桌面上打开的地图时,他又觉得心中一紧。
那是安娜常去的酒馆,他知道老师有时候也会在那里出没,只是他们认不出来。
他深知这种小角色对于老师来说不值一提,也许就是她能随手解决的小事,但世界上也有很多伟大的魔导师或者政客都是在一场不惹眼的意外中死在了不起眼的小人物的手上。
先前的魔法阵在他身边上残留的影响放大了他这样的担忧,最终促使着他尾随男人将他杀死在污水池中。
“现在明白了?有些魔法的影响是会在一段时间内滞留在你的身体里的。”梵西喂他喝下一点薄荷凝露,“下次动手之前,考虑一下动手后的收益和善后问题,不能用斩草除根的思想去解决每一个敌人。”
“现在,”她拍拍手,一团圆滚滚的透明粘液浮现在空中,“麻烦助教送你回去了。”
“回去好好休息,有空的话给大家讲解一下你破解的那两个隐藏魔法,参考书是矿厂靠墙书柜六排三列左起第五本67页。”
圆滚滚的透明粘液将帕维尔缓缓包裹,随后用丝带蒙住了他的眼睛,“啵”的一声消失在了原地。
“助教”的空间感可比梵西好多了,她并不担心回去的路上帕维尔的安全。
现在更重要的问题是发挥一下屠夫区东侧地下污水汇入斯塔夫河入口那具尸体的剩余价值。
她做了点乔装,保证自己无人能认出,同时使用的脸与之前任意一张没有相似之处,随后向着屠夫区东侧赶去。
好在那男人的尸体还是大卸八块状地漂浮在污水池里。在污水工三日一次的检查到来之前,没人会来到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
梵西抽出一根梦生藤,这是祝霖送给她的弥山特产,用一根少一根,每用一根她都肉疼。她用梦生藤串联起那些分散的尸块,柔韧的藤蔓像是有生命力一样支撑起那些分散的肉块,逐渐拼接成人形。
梵西伸出一只手去捏塑人形,黝黑的皮肤,高鼻深目,嘴唇厚实,脸上带着农户的质朴和敦厚,眼睛里却透出精明的光,手上布满劳动磨出的茧子,脊背被常年的劳作压弯,身材是常年劳作的厚实身板。
死者原本应该是长成这样的。
她沿着梦生藤注入自己的灵性,尸体呆板的面容逐渐活泛起来。
她操纵着尸体叉腰,仰天大笑:“哈哈哈!颤抖吧蝼蚁,没想到我还能回来!”
不错,她点了点头,能骗过他的同伴一时,换点情报就很值得了。
她操纵着大笑的男子回家睡觉。
估计回去上课,孩子们也没心思听课了,不如给他们放假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