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管事站在门前,作揖道:“才风何如清风得力,有大人这股清风扶持,我家主人方能扶摇直上。”
院子里传来孟倾平和而冷漠的回答:“户部各职已有人选,如今户部还能换的,只剩下本官的侍郎之位,你家员外若是才德兼备之人,本官这便让贤,如何?”
“孟大人说笑了。”樊管事常年帮自家员外疏通关节,还能不知道这帮当官的嘴脸。
他叫身后的人抬上几个木箱,胸有成竹道:“我家员外仰慕大人风采,这几箱金银是他的心意,还望大人不嫌微薄。”
里面的人看也不看,淡淡叫一声知礼,知礼得令,毫不留情地关了门,把樊管事和他的金银财宝拒之门外。
“真是大快人心。”虞无秋扑哧笑道,心服口服地取出荷包扔给曲落笙,“也罢,看了一场好戏,也不亏这些赏钱。”
曲落笙弯眼笑了笑,关起院门:“瞧樊管事不依不挠的模样,以后还有的是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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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院子里,知礼关起门,走到孟倾书房窗下道:“爷,人我都打发走了。”
孟倾道句辛苦,修长有力的手指翻过一页公文:“和他说了以后都别再来么?”
知礼挠一挠头:“说是说了,但依以往上门的人看,不跑个三四趟,他们哪里会死心。”
孟倾放下公文,轻按眉心道:“那便来一次,赶一次。直到他们不来为止。”
知礼道声是:“方才我在院子前隐隐约约瞧了一眼,对面小院新搬进去的人像是曲姑娘和她师姐。难怪我昨日在才丰那遇见虞姑娘,原来是拿身契去了。”
孟倾顿了顿:“赎一份身契,约莫要多少银两?”
知礼道:“听管事说,家班的人要赎身,一人最少要十两。”
难怪总急着跑活。孟倾垂眸看着公文想。
“家班本就是孟仞荒唐方才组建的,眼下孟仞禁足,他建起来的家班也该散了才是。”孟倾道。
话音未落,院外有人叫声大爷,流金站在门口,传道:“大夫人请您过去。”
孟倾收拾公文起身,一边吩咐道:“你去与才丰说,家班的人一律放出府外,有要赎身的,直接将身契给他就是,不必再交那十两赎身钱。”
知礼应下,孟倾整理衣装,推门出去,随流金去给母亲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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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侍女打起帘子,让沉闷的屋子里透进一束天光。
孟倾走进屋中,一丝不苟地行礼问安:“母亲近来身体可好?”
孟家主母姚宜蓁端坐着,笑着回道:“还是老样子,天一冷就咳,多少年的病了,你也不必再费心找大夫。”
孟倾道:“既有不适,还是请大夫看过才放心。”
姚宜蓁摇头:“看了也没用,说来说去都是那一套。”
她抚过鬓角,虽年近五十,却因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三十许人,只有那一头乌亮亮的长发掺了些许灰白,透出年华逝去的痕迹。
茶悠悠升起热气,姚宜蓁闻一闻香,抬起与中原人相比颜色很浅的眼睛:“这茶不错,你也尝尝。”
流金端来茶盏,孟倾接过,道一声有劳。
他向来没有品茶的雅兴,只如白水般用来解渴,喝了几口,便用白瓷盖子去拨那叶芽,听姚宜蓁感叹。
“我刚来时,你不过是三四岁的稚儿,站在你父亲边向我行礼喊母亲,一眨眼都这般大了。”
孟倾放下茶盏:“这么多年,一直是母亲辛苦。”
姚宜蓁摆手笑道:“你父亲走后,我不过管了两三年家事,剩下都是你在忧心这一大家子,你弟弟也算是你带大的,论辛苦,你才是最累的那一个。”
姚宜蓁从关外嫁来,第七年,丈夫便在外巡途中沾染时疫身亡。
她精明能干,以一己之力维持着孟府的体面,却被孟家族长指为贪心孟家家业,一气之下放了手,将大小事务全部交由年幼的孟倾打理。
那几年操劳过度,留下的病根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姚宜蓁掩面咳了几声,缓着气道:“我听说,你弟弟又惹麻烦了?”
孟倾回道:“我来处理便是,母亲不必忧心。”
“我身子不好,常常管不到孟仞,叫他养成这样纨绔浪荡的性子,”姚宜蓁道,“你不必留情,狠下心管了,他才能成器。”
“我公务繁忙,没能尽到长兄的责任,说来也是我做得不好。”
姚宜蓁笑一笑,意有所指道:“你公务繁多,又要管理家中琐事,有没有想过找人来一起管家,分一分你肩头的担子?”